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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他一邊還在念著,“陛下……”

  兩個簡簡單單的音節,她聽不懂他在這之中灌注了多少內容。攀上高峰的一刻,這兩個音節好像還在她的腦子裡迴蕩。

  其實,如果自己能生孩子,那麼,生一個他的孩子,或許也是不錯的。

  不知為何,她的思緒突兀地飄到了這裡。

  只是可惜,她不能。那麼,她要如何留住他?

  “杜子朔。”她將錦被往上拉,一直到蓋住了下巴,聲音也悶悶地像被褥里的迴響,“明日燈會,你也來。瞧上哪個宗室女子,就跟朕說,朕來指婚。”

  十四 途窮

  虛無縹緲的感情,在她眼裡,當然算不上韁繩。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杜微生尚在親吻她的發梢。

  他們這一晚原本是如此酣暢淋漓,像一場釋放,釋放過後杜微生甚至生出依依不捨的感覺。他們原本是躺在床上膩歪著,他溫柔的手摩挲著她的腰間,尤其腰間那一塊舊傷疤,好像是他最愛摸的地方。

  俄而他聽見她說:“瞧上哪個宗室女子,就跟朕說,朕來指婚。”

  放在她腰間的手好像都變得尷尬。她拉上了被子,表情也埋在海藻般蔓延的烏黑長髮之中,叫他看不分明。

  經過這樣的一夜,任是誰都會認為,一切應當、已經,在變好了的。

  他久未回話,允元的聲音帶上絲絲涼意,像燭煙般飄忽著:“選一個高門第的女子,日後,朕讓你主掌翰林,也可名正言順。如今雖好,到底中書省不太聽朕的話,朕思量著,待學士院落成,要從你們翰林學士之中,擢一人為承旨學士,統領學士院。第一任承旨學士,還是以資歷為重,讓張鈞衝來做……”

  當她談論國事的時候,神情理智而沉穩,往往會讓他看得著迷。他真的喜歡這樣的女人,在一場歡愛之後立刻能想到這樣的大計。大約她確實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樣。

  杜微生甚至開始想,汝陽侯怎麼可能拼得過她?允元的渾身上下,全都是她的武器。而汝陽侯,只不過是生而為男罷了。

  “你在聽嗎?”允元忽而拍了拍他的手。

  杜微生回過神來,“……是。陛下以內製外,臣沒有異議。只是新建的學士院在太極宮外,其餘省寺台監皆在含元宮,是否過於涇渭分明了些?”

  允元笑道:“內外之際,本就涇渭分明。”

  “臣是怕……”杜微生頓住。

  “怕什麼?”允元不動聲色地追問。

  “禁軍——為看護衙署,原本也在含元宮為多。”杜微生低聲。

  允元靜了。

  她攏著錦被,慢慢地坐了起來,一隻手茫然地往枕頭底下摸索,直到想起來這是在畫院,杜微生的枕頭底下不可能有她的藥。杜微生看見了,赤裸著身子走下床,到房中找了找,在衣桁後方找出了太醫署送來的藥瓶。

  允元看著他瘦而結實的背影,想起春日裡見到他時的模樣。也許說那個時候她沒有綺念是假的。畢竟誰都會想看一看,杜學士那禁忌一般的重重衣衫底下,到底是什麼樣的身體。

  杜微生將藥丸與茶杯一同奉上來。允元咽下了,閉著眼睛,半晌,才道:“神策軍,朕會想辦法;但其他各部禁軍,朕一時無法調度。”

  杜微生輕輕給她拍著背,沒有多說什麼。

  “朕知道,軍隊有多麼重要。”允元輕輕地道,“但是軍隊只聽男人的話。所以朕受禪之前,下大力氣籠絡了當時的兵部尚書,許了他很多的好處,換他在受禪的時候默不作聲……但朕還是不放心,登基之後,就將他下獄殺了。”

  那個兵部尚書的事,杜微生也有所耳聞。皇帝過去做公主時,從不曾在外臣之中找男寵的,那人是第一個。也是自那之後,天下人都開始批評皇帝荒淫,乃將內宮的齷齪事都引到了前朝。

  某種意義上說,自己、與徐賞鶴,也不過都是那個兵部尚書的後繼之人。

  允元像嘆息一般道:“會有辦法的,軍隊的事,會有辦法的。”

  杜微生忽然道:“臣來想辦法,好嗎?”

  允元一怔,睜開了眼,卻看見他專注地凝視著自己。

  他握緊了她的手,抿著唇,兩人靠得極近了,卻各自都有些茫然。他抬起手去撫平她微凝的眉頭,說:“臣希望陛下能……輕鬆一些。臣也希望自己……對陛下,還能有些用處。”

  “你若當真是這樣希望,”她卻很快地接道,“就聽從朕的指婚。”

  兜兜轉轉,她還是把話題繞了回來,不容他逃避。

  他縮回了手。

  不論他將話語說得多麼深情,她都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她要控制他,而僅憑虛無縹緲的感情是不夠讓她滿意的。

  不過,她也很困惑。因為不論她將話語說得多麼決絕,他都不會輕易中了她的圈套。他看起來很深情,其實一直在拒絕她給的韁繩。

  虛無縹緲的感情,在她眼裡,當然算不上韁繩。

  或許是藥物讓她清醒,又或許是藥物讓她沉迷。她冷笑了一下,手指尖輕輕一推,那茶杯就從床沿上跌落下去,摔了個四分五裂。

  他離開了床,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下來。

  “杜學士,”她冷冷地道,“你家中無人,朕就給你賞幾個家人,不好嗎?你連這都不肯答應朕,卻還想染指禁軍?”

  秋夜的寒氣從膝蓋一直滲入心腔。他啞聲:“臣不敢,臣謝陛下恩賞。”

  允元走下了床,“嘩啦”一聲,那件湖水青的袍服被拋在他身上,但他不敢動,只能任那袍服也滑落下去。

  允元背對著他穿衣,“你既有了家人,朕也就不會再深夜召你。對我們彼此而言,這都是最好的了,杜學士。”

  “臣的錯,只是錯在對陛下有了感情。只是因此,陛下就要拋棄臣嗎?”

  他竟然還回了話。她頗稀奇地回頭看他一眼,甚至沒有深思他話中的意味,便道:“杜學士,你何以像個怨婦一般?”

  諷刺得不能再諷刺了。他不再做聲,她等了片刻沒有回應,也便撇了撇嘴,逕自離去。

  趙光壽沒料到出來的人是皇帝,躬身問:“陛下,回勤政殿?”

  “嗯。”允元想了想,道,“召徐賞鶴來。”

  *

  翌日,便是中秋了。

  宮裡的人都已聽聞,昨夜杜學士罕見地惹了皇帝不快——說罕見,因為杜學士慣常是最能讓皇帝開心的人——以至於在畫院的寢房裡直挺挺地跪了一夜,跪到雙膝麻木,早晨更衣時幾近暈厥。皇帝離開畫院後,又傳召了工部尚書徐賞鶴,後者在勤政殿裡一直呆到了天明——也是因此,眾人傳說,這個徐賞鶴,恐怕就要是第二個杜微生了。

  這是徐賞鶴第一回陪皇帝過夜。昨日他本來確實很忙,深更半夜剛要休息時得了傳召,趕入宮來,卻見到皇帝一人孤伶伶地抱著膝蓋坐在床頭。棱格窗外是近中秋的飽滿月亮,對人間慷慨地灑落著銀輝,而她卻好像融不進去那月光,整個人宛如月光背面的一個虛幻的影子。徐賞鶴在簾外跪了許久,她才終於發覺,讓他近前來。

  徐賞鶴拿不準皇帝此刻的心情,膝行到床邊,低著頭先將床褥整理了一番,才輕聲地道:“陛下,睡不著麼?”

  允元沒有回答。

  徐賞鶴的臉龐、身形與聲音,都與杜微生有些微的相似。便連他今夜穿的衣裳,也是一樣的湖水青。

  她終究背對著他躺了下來,安靜地道:“你今夜也在此睡吧。”

  這便是皇命了。徐賞鶴於是脫了外袍在她身側躺下,慢慢地靠近,感覺到她並無反感,才敢伸出手去,從後面環抱住她。

  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不過,杜微生的話,似乎胸膛更寬闊一些,也因而,會更有力量一些……

  但是……既然徐賞鶴也能與杜微生一樣地小心翼翼,一樣地溫存體貼,那麼就說明,杜微生的那些套路,也並非獨一無二。她的身邊,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是獨一無二……

  她想著這些沒趣的事,在這個是耶非耶的懷抱中漸漸地沉入夢鄉。

  十五 既醉

  於是他再度吻了下去。

  春詠到畫院來接杜微生時,已是八月十五日的近午了。

  春詠見到他這一副形狀,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小心地扶著他出門。他的腳步踉踉蹌蹌,但走得幾步後也便站直了,揮手拂開了春詠的幫助。

  春詠估摸著主子的心情,小聲開了口:“聽聞午膳過後,曲江池邊就要開始唱戲,誰都可以去看,與民同樂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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