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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這些外星人可以給你答案。」在第七輪,也就是上一輪的異星入侵中,英山苦中作樂,同他玩笑道。

  可惜,那些超智慧體只是來掠奪的,他們看不上人類,不屑於與人類交流。

  「你們現實世界應該也可以算作是被外星人入侵了吧?雖然那些外星人可能曾經也是人類,但現在他們百分百是外星人了,」英山說,「哎,小長生,你說之後我們會不會遇到和你們現實世界一模一樣的世界,遇到你釋懷不了的人和事?」

  她似是在提醒,又似是只在無意地閒聊:「畢竟這是誅心之戰,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不是嗎?」

  「到時候你要怎麼做呢?」

  謝長生當時仍是沒有回答。

  可英山這玩笑卻似乎是一語成讖。

  第八輪,末日戰爭,就與他們2040年的地球真實世界相似。

  這個場面,謝長生雖然早有預料,可當他真的從這張病床上坐起,看見周圍那些熟悉的設備,聞到空氣里那些熟悉的硝煙與血腥味,心神還是不免有些恍惚。

  何止相似?

  這簡直是將他的十八歲照搬了過來。

  若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仍在魔盒遊戲內,視野里的救世面板也沒有消失,可能還真要以為自己回到過去,重生了一次。

  不過,就算是照搬,也有明顯的差異。

  已經知道的一點,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2040年,不是十八歲的醫學生志願者,而是一名真正的、二十八歲的戰地醫生,併兼有維和職位,是能影響這一場發生在中亞的、世界大戰中無數小規模戰爭之一的戰爭的高層。

  而且,這個世界沒有天空破洞,沒有救世會,也沒有潘多拉,這裡的三戰是自然而然爆發的。

  根源只在利益。

  簡而言之,在這一輪里,謝長生依舊掌握著只要他想,就有可能成功救世的機會。

  甚至這一次的機會,比過去七輪的每一次都要大。

  這是他初始身份最高的一次。

  所以,這個世界,他救還是不救?

  「怎麼看都是引誘你去救世的陷阱啊……」

  英山坐在病床邊,苦惱低嘆。

  她這次成了和她原本模樣很相似的一位老太太,生活在戰區,親人都死在了戰火里,只剩她自己,也不知憑著什麼信念,掙扎著在這裡活著,偶爾來駐地這邊做些活計。

  忽然某一天,老太太掙扎不動了,栽在拾荒的垃圾堆里死了,英山便在隨謝長生跳轉時過來,穿上了這具軀殼。

  「救,是陷阱,不救,這樣一個世界,你遭受的痛苦肯定更多,身體可能沒陷進去,但心一定會出問題,」英山低聲說著,「前面幾輪,你丟失的自我已經不少了吧,這一次只怕更多……」

  「先看看再說。」謝長生從窗外收回視線,淡淡回答。

  他似乎心裡有數,又似乎沒什麼具體的想法,究竟怎樣,英山看不太出來。

  「那你先好好養傷吧,」英山沒再多說,「醫療隊的事有人幫你處理,但那些大人物的手術可沒人幫你處理,我看他們都急得很,等不起。」

  「能等的,就沒有等不起的。真等不起的要麼是離開戰區就醫了,要麼就是直接去見閻王了。」謝長生對英山口中的大人物們沒有好感。

  在醫療資源本就緊張的戰場搞特權,類似於將重傷患從手術室擠出來,讓醫生先給自己割闌尾的事,他實在是見過太多,說起來都覺得匪夷所思,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雖然世界上的很多事與很多人,就是無法理解的。

  「傷好後,我只做戰地醫生和醫療部長該做的事,」謝長生道,「生死邊緣走一回,有所頓悟,也很正常吧?」

  英山沒異議。

  在她看來,謝長生是個很奇怪的人,總是非常迷茫,又總是非常堅定,淡漠的性情里壓著誰都看不清的瘋狂執拗。

  「你有你的想法就行。」

  英山道。

  她聽謝長生的打算,估摸著他仍是偏向於不救世,即使再多煎熬,也要熬過去。

  她只希望,真到最後有機會破局時,謝長生那點自我還仍存在,否則失去自我,通關不成,現在所做的、所遭受的也都只是枉然。

  照她說,第三輪痛苦正常,可從第三輪末尾,確認這遊戲真的只是遊戲,甚至每個人頭上都像早期網遊一樣有血條後,還有什麼痛苦的?

  遊戲罷了。

  哪個遊戲不死人物?誰又會為遊戲裡的人物如此傷神,沉浸到甚至丟失自我?

  她不太能理解。但這是謝長生的最終之戰,不是她的。她只是一個輔助。

  作為輔助,英山是非常盡職盡責的,一來她做人就是這樣,二來寧准讓他們幫忙做事,自然是給了不少好處的,她拿了好處,盡力也是正常。

  在謝長生養傷期間,英山也混到了駐地的後勤部,老太太有監視者的精神體撐著,幹什麼都不在話下。等謝長生養好傷,正式恢復工作時,她都已經當上了後勤部的小管事。

  謝長生懷疑任老太太發展下去,或許要不了多久這駐地後勤部部長的位子就得換人了。

  「都是小趴菜!」

  老太太精神矍鑠,藐視一切:「他們看不起撿破爛、吃爛麵包的老太太,我也看不起他們,一幫廢物!遇到魔盒以前,我也撿破爛、吃爛麵包,誰不想過得好?可辦不到,不過現在不同了……」

  謝長生默默聽她說著,怕老太太太激動,一口壓縮餅乾卡嗓子眼裡,抬手遞過去瓶水。

  他傷好之後,在駐地的高層會議上發作了一通,便徹底成了名副其實的戰地醫生,常常帶隊深入戰區,像這樣和老太太坐下來吃飯聊天的時候極少。但就算都忙,老太太也總是愛和他聊,他似乎天生就和老人家比較處得來,先有東樵道長,再有彭婆婆,現在又是英山。

  想到彭婆婆,謝長生開罐頭的手一頓,眼瞼微垂。

  英山見狀轉了話題:「這次出去怎麼樣?」

  她和謝長生也不是總在談論迷障、通關、最終之戰之類的,大部分時候還是閒說話比較多。

  「還好。」謝長生拉開牛肉罐頭,接了話。

  「沒了半隻耳朵還是『還好』?」英山嗤道,「那什麼算不好呀?像剛過來的時候一樣,直接快死了?我勸你還是小心點。傻子都知道,這一輪和你們的現實世界這麼像,肯定不一般。」

  謝長生道:「我明白。」

  「你讓人去查的那些人,有消息了嗎?」英山又問。

  她沒直說,但謝長生知道她指的是誰:「Ghost和King都已經確認過了,這個世界沒有他們,連挨點邊兒的原型都沒有,可能是這個遊戲或最終之戰本身有什麼顧慮。」

  「那你那個小男朋友呢?」老太太難掩八卦本色。

  謝長生道:「也查了,查不到,但應該也沒有,畢竟這裡的『禁忌』也和現實有些差別。」

  「那可惜了,」英山嘆道,「但也挺好,這裡畢竟不是真實的,見了之後,也只是隔水望月,給你徒增痛苦,等通關了,一切回到正軌,你們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的,都是好孩子……」

  謝長生頓了頓:「他的精神體……可能無法恢復原狀,但我不會放棄。」

  英山道:「真通關了,你找魔盒問問試試?它幾乎無所不能,只是怕有與虎謀皮的下場……」

  「再說吧。」

  謝長生道。

  兩人坐的位置距臨時搭的急診帳篷不遠,謝長生吃個飯也不敢離開這附近。

  正說話間,就又有車到了。

  後邊遍布彈孔的車斗一拉開,醫護和血葫蘆似的躺在擔架上的傷患一串接一串下來,直往急診區沖。

  這裡的急診區以第三方的身份接收戰士,也接收平民,沒有立場和身份限制,所以總是最忙的。

  只是像現在這樣,一次性來這麼多平民傷患的情況還是很少的。戰爭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大部分平民都撤離了,留在戰區的不多。

  謝長生瞧著這匆忙運送傷患的隊伍,覺得莫名有些眼熟。

  但卻也來不及琢磨太多,救人要緊。

  他撂下一句「走了」,便餅乾罐頭都顧不得吃,直接跳起來,一陣風一樣衝過去幫忙了。

  英山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屬於謝長生的那份牛肉罐頭也給塞嘴裡了。

  總不能浪費糧食不是?

  她年紀太大,在總是亂糟糟的急診區幫不上什麼忙,只偶爾打個下手。這次也照舊,她三兩下吃完食物,就收拾乾淨自己,過去打下手了。

  這一下手一打就是一天一夜,等她終於再次歇下來時,天已經快亮了,曠野上刮著大風,冷颼颼的,薄光里可以看見丘陵棕灰色的輪廓。

  她拿了個新罐頭,溜達著去找謝長生,找了一圈,卻發現他沒抓緊時間去休息,而是在病人們的帳篷里,靠著一個病人床頭坐著,側臉與身軀的線條沉在昏昧的晨光里,有點模糊,如將融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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