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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還是江騫心疼孟緒初,見他只捧著一碗粥喝來喝去太可憐,本來就瘦得像顆小白菜,這麼下去更要瘦得連菜葉子都不剩,趁王阿姨不注意,悄悄咪咪餵他吃了兩顆水餃。

  孟闊想守歲,孟緒初也陪了一會兒,但到底體力不支,吃完飯後不一會兒就腦袋一偏睡了過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假寐了一小會兒,再次擁有模糊的意識時,病房內燈光又暗了下來,只有電視還在不停播放著。

  孟緒初眼睫顫了顫,半夢半醒間恍惚看到孟闊和王阿姨坐在電視機前的背影,透過忽閃的光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下意識翻了個身,緊接著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江騫在他清醒前將他緊緊抱住,摸摸他的頭,又親親他的臉,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醒了?」

  他笑著說:「醒得正好,快到零點了。」

  孟緒初緩慢地眨眨眼,枕在江騫臂彎里有種不真實的溫暖。

  他終於聽清電視裡的聲音——他們在倒數。

  叮咚。

  新的一年開始了。

  第80章 番外06

  江騫不知道孟緒初是什麼時候對自己心動的。

  孟緒初從不告訴他這一點。

  哪怕是很多年後, 他陪著孟緒初度過了一年又一年飛速逝去的時光,他們從靈魂到身體交纏融合,骨血相融密不可分, 孟緒初也從未主動提及過這件事。

  偶爾情到深處江騫也會想問問他,咬著他的耳垂, 貼在他的頸側, 用不甚重要的語氣隨意提起。

  每當這時孟緒初就會停下來, 稍稍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用帶著水汽的眼睛注視著他,然後抬手關掉床頭的小燈。

  急促的呼吸沒有停止,冷白的月光滲進臥室,爬上孟緒初滾燙的皮膚,將他胸口頸側的咬痕映照得愈發鮮明,鮮紅欲滴。

  他眉宇間流露著輕微茫然卻複雜的神情, 像是也對問題的答案感到疑惑,又像是有什麼畫面在腦海里極為深刻, 從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所以他總是緘默不言, 在黑夜裡喘息著凝望江騫的眼睛, 時光如水般流走, 然後他會揚起頭,親吻江騫的眼睛。

  江騫於是恍惚地看到了從前, 看到了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他在那個氣候溫和的城市, 度過了他有些坎坷但還算是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

  直到步入大學那年, 他見到了孟緒初。

  十八歲的江騫, 在陣陣發鹹的海風裡, 在溫暖到有些刺眼的陽光下, 看到了那個帶著貝殼項鍊追逐落日的亞洲男孩,然後永遠記住了那雙明亮充沛的眼睛。

  只是那時候的他對於那些被稱之為情愛的東西尚無知覺,甚至嗤之以鼻。他畢生所求只是權利的頂峰,血液里好鬥和廝殺的本能讓他對除權利外的一切都輕蔑無視。

  這種強烈的爭鬥的欲望讓他可以短暫的放棄情愛,迴避思考一些只會發生在蠢人身上的,類似於「一見鍾情」的情緒。

  索性他運氣還算不錯。

  在非常年輕的年紀得到了可以得到的一切。

  但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突然明白原來得到也可以等同於失去,原來他的運氣好也不好。

  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臟高高懸起又垂下,在胸腔里猛烈擠壓,像被挖空了一樣連聲音也發不出的劇烈的情緒激盪。

  江騫回顧自己的前半生,短短二十餘年,分明算得上足夠完美,可每當他迫不得已看清自己內心時,又會覺得悲戚難耐。

  於是,在經歷過無數累到極致卻輾轉反側的夜晚後,他終於還是毅然決然去到了孟緒初的身邊。

  孟緒初的房子和想像中截然不同,是一棟雪白的,有很多窗戶和露台的三層小洋房,落在一處很大的院子裡,像被草坪包裹的珍珠。

  他先是跟著一個叫做孟闊的,說話做事相當自來熟的年輕人走進了大門。

  在那棟白色的房子裡,他沒有看見孟緒初。

  廚房裡有位長相和藹的老太太在煲湯,骨湯的香味飄散在四角,孟闊帶他徑直上了三樓,指著一間採光充足的房間告訴他:以後你就住這裡。

  「聽說你按摩推拿很有一手,還有術後康復護理的資格證?」孟闊幫他行李箱推進房間裡,抬頭問他。

  江騫愣一下,想起可能是他頂替的那個人有這種證書,點了點頭。

  「那就行。」孟闊把門一關,又指了指另一間房,「後面我哥要在那裡復健,就你來陪他吧。」

  他沖江騫擠了下眼睛,吐槽道:「我哥那人不愛被醫生追著管,每次我陪他又嫌棄這嫌棄那,嬌氣得很。我瞧著你身上練得不錯,多半製得住他,他也喜歡你這種話少的,以後你就幹這活兒……」

  孟闊絮絮叨叨說著,轉了一圈又帶江騫下了樓,讓他拿好王阿姨煲的大骨湯,出門徑直領他去了醫院。

  孟緒初又病了,從樓上掉下來摔斷了腿。

  孟闊語速飛快地交代著注意事項,卻唯獨迴避掉他骨折的原因。

  江騫跟在孟闊身後,有關孟緒初的事源源不斷撞進耳畔,他努力將孟闊話里的人和自己腦海里翻來覆去想過無數遍的面孔對應。

  醫院走廊極致安靜,偶爾有護士端著托盤走過,也都是穿著軟底的鞋子,踩在地面光滑的瓷磚上發不出半點聲音。

  越是靠近,江騫就越是感到一陣不可名狀的緊張,心跳逐漸強得難以忽視,在門前停下時,提著保溫袋的掌心甚至滲出了綿密的細汗。

  孟闊捏著門把轉過身,提醒道:「進去後別多嘴,也別主動說話,我哥問你什麼你就答,他要是不問你就當自己不存在,一邊兒站著就行,千萬別在他跟前炫什麼存在感,聽到沒有?」

  他說這話時格外正經,神情嚴肅得仿佛門背面藏著什麼洪水猛獸,好像孟緒初是多可怕的人一樣。

  但江騫總覺得孟緒初是柔軟的。

  他有修長的手臂和漂亮的肩膀,在落日下奔跑的時候微微張著手,像在和風問好,這樣的人能有多可怕呢?

  即便是後來他躺在病床上,面容慘白如紙,鮮血浸透全身,麻醉過去後痛到痙攣,陷在醒不過來的噩夢裡,他也仍然是乖巧安靜的。

  當時醫院裡每一個見過他的醫生護士,沒有一個不對他產生疼惜憐愛的感情。

  「嘿!想什麼呢你?」孟闊手在他眼前一揮,皺眉道:「跟你說話呢,認真點聽,到時候挨罰別說我沒教你!」

  江騫從回憶中回過神,對孟闊點了點頭,他神色平淡,看起來就像是沒聽懂孟闊的話,或者壓根不把這種叮囑當回事。

  孟闊隨即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情,轉身低聲嘟囔著:「哪兒找來的人,怎麼像個傻的……」

  他推開門,室內光線明亮,江騫個子高,隨著門扉緩慢張開,他的視線越過孟闊肩頭,將病房的光景瞬間收入眼中。

  房間很大,夾著小雨的冷風將窗前乳白色的紗簾吹得鼓起,下一秒被護士按住,拉開窗簾將窗戶關上一大半。

  病床前站著一位醫生和兩位護士,江騫視線掃過去時,醫生正好直起腰,將聽診器收回口袋裡。

  江騫偏了偏頭,從醫生晃動的衣袖間,看到了坐在病床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他躁動不安許久的心跳突然平復了。

  他甚至都沒看清孟緒初的臉,卻已經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心安。

  幾分鐘後醫生帶著護士從病房離開,江騫才終於可以上前幾步,再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孟緒初。

  孟緒初靠在床頭,正低頭將胸前解開的扣子一顆顆繫上,皮膚和手指都雪白,肩頭卻隱約露出那道蜿蜒傷疤的末梢。

  他神色很淡,嘴唇是沒有血色的蒼白,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過一眼,就像沒發現房間裡還多出一個人一樣。

  孟闊也沒有提,熟練地倒了杯熱水遞給孟緒初,笑呵呵地問:「今天好點沒有啊,王阿姨燉了大骨湯,都說吃哪補哪,你今天喝了保管明天就能下地跑!」

  他聲音高昂洪亮,極具感染力,孟緒初聽了雖沒說話,嘴角卻很輕地揚了揚,孟闊見狀連忙沖江騫招手,叫他把湯倒出來。

  江騫提著保溫袋上前,從裡面拿出一隻小小的白瓷碗和密封好的保溫壺,默不作聲把湯倒進碗裡,再放到孟緒初窗前的小桌上。

  孟緒初依然沒有看他。

  孟闊不斷說著亂七八糟的笑話抖孟緒初,語速很快時而還夾雜方言,是江騫當時的中文水平很難理解的段子。

  於是他只能看著孟緒初的臉。

  孟緒初一直若有若無掛著笑,但並不是他真的很喜歡這些笑話,江騫能看出來,他確實很縱容孟闊這個弟弟,所以不願意讓他的笑話落空。

  江騫垂了垂眼,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突然孟緒初咳了起來,病房內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孟闊立刻將水杯從他手裡拿走,孟緒初捂著嘴逐漸咳到脖頸泛紅。

  他另一隻手被濺出的水漬打濕了,水珠順著指尖往下掉,手指泛著濕淋淋的水光,被他微微抬著垂在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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