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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她的是一片鴉雀無聲。

  這個情況下,沉默便已經是最強有力的回答了。誰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思,可說出來就又要面臨著戳破窗戶紙帶來的尷尬與沉痛。

  就在眾人都以為會繼續維持著這種憋死人不償命的氛圍時,一道過分年輕的嗓音打破了這種令人不舒服的僻靜。

  「內臟都被刺穿了。」歲數約莫才二十出頭便做了御醫的年輕男子忽然開口,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會察言觀色,還是太過心軟,總之是不合時宜地張了嘴,「神仙來都救不了。別說是因為章相他們退兵退得太晚,耽擱了,就是當時就有郎中守在他身邊,他也活不成。」

  雖說實話總是血淋淋的殘酷,但像這樣直白,一點都不懂得迂迴婉轉的話術,世間再難找出第二個人。

  太醫院的同僚們早已見識過這位的那張利嘴,聞言只是蹙緊眉頭,露出些一臉的嫌棄神色來,可到底是見怪不怪。或許在他們的心底深處,這樣莽撞又不懂人情世故的傢伙,是註定走不長的。

  起初或許還有一些好心的人會勸解幾句,可時日一久,誰還願意多管這樣的閒事呢。

  不過那都是他們太醫院內部的事情了,和何雲琅這樣閒雲野鶴類的郎中,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何雲琅只是驚訝於太醫院裡還有這樣的怪人,不免為自己的明珠蒙塵而叫屈了幾瞬。

  太醫院自然是集天下醫術之長,可是……還有個何雲琅,在醫術上的造詣也根本不比那群墨守成規的老古板們差。

  或許,他就能再像以往那樣,帶來驚喜呢?

  想到這裡,賀長情將一張早已哭花了的臉扭到了身後,她幾乎是將所有希望都投注在了何雲琅的身上:「何雲琅,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連寒約盟這樣的奇毒都能解得了,眼下,眼下不過是救一人的性命,一定有什麼劍走偏鋒的法子吧?」

  製毒解毒是可以劍走偏鋒,甚至往往還會因此而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效用。可獨獨在內臟都受損成這樣的情形下,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何雲琅心虛地摳了摳鼻翼兩側,不大敢對上賀長情那一雙殷切的目光:「其實這位仁兄他,話糙理不糙。我剛剛也看過了,確實是……無從下手。」

  更不中聽的話,他還沒說呢,這沈從白能憑著一口氣撐到現在,都是上天格外開恩了。

  「那個……」何雲琅看了看氣若遊絲的沈從白,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咳了一聲,「要不還是……聽聽他想說什麼。他如果要走的話,也能安心一點。」

  沈從白這才彎了彎唇,似乎一群人吵吵嚷嚷許久,只有何雲琅這話才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主上,清清,我就……」塌上的人當真是大限將至了,這話說著說著,連眼睛都越閉越緊,「我就一個……請求。小妹沈從雲,就……」

  像是怕他把力氣全部耗盡,左清清和賀長情幾乎同時一人牽起他的一隻手來:「我們會照顧好沈小妹的,你放心。」

  沈從白的親人只有小妹沈從雲一個。以往他總是急著出各種任務,閣里許多人其實都只知道有這樣一位存在,連其外表長相都不清楚。

  就連賀長情這位閣主,似乎也只在一年多前才和對方匆匆打過個照面。小白曾說過,他虧欠自己的妹妹良多,若是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呆在家中陪她好好過每一個節日,還要親眼看著她出嫁。

  可惜的是,時間從不等人,這些美好的願景,到最後竟然只成了永遠不會實現的期盼。

  和自己最好的兄弟沒了,這本就讓左清清痛到不能自已,偏偏沈從白還是為救他而死,這一下子幾乎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一大心病。

  左清清哭得人都一暈一暈的,但還是對著沈從白比起三根手指頭:「我發誓,從今往後沈從雲有我在,她這一輩子都可以順遂幸福。」

  「……好。」沈從白似乎五感盡失,就連這樣一點值得欣喜的地方,都未能打動現在的他。過了許久,他才算是了無遺憾地應了聲。

  「主上,我有話,有話要同你說。」只是,到底是放不下的東西太多,末了,他安靜了許久的睫毛再次胡亂顫了起來。

  「我明白。你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安心囑咐吧,天涯海角,有我在的一日,就一定給你辦到。」

  「那時,我和小妹流落街頭,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後來……」後來是賀長情義無反顧地將他帶回了鳴箏閣,給了他這樣一份體體面面的差事。

  有些話,從前不說,那是因為太過肉麻,說不出口。現下沒了這些扭捏的心思作祟,可是卻時不我待。

  老天,真是同他開了好大的一個玩笑:「我從……從不後悔跟了您。總之,主上好,小白就……」

  隨著那個只有氣聲,但卻聽不到的「好」字出口,沈從白這口氣才算是徹底鬆了下去。

  或許,真像他說的那樣吧。他並沒有什麼後悔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走得安詳。

  沈從白一直是她最得力的那個手下。只是沒想到,臨了臨了,走前的最後一點念想居然還是怕她多想,哪怕費上那許多氣力,也要寬她的心。

  他這樣,倒是讓她越發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仔細想想,她似乎只傳授過小白一些騎射之術和打鬥防身的本領,並未有什麼更深的恩德。可沈從白卻一直都不疑有他地將她的命令奉為圭臬,從未有半個字的不依。

  這樣好的一個人,老天卻不肯給他多行哪怕是一點點的方便,硬要走一切都漸漸好起來的時候,奪走他的性命。

  賀長情眼看著自己的幾顆淚珠猛地落下,砸在沈從白蓋著的被褥上,洇出一片發深的顏色來:「清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派去攔截送信的人終究是慢了一步。

  聖上在落星谷里失蹤的消息最先傳到了鄧瑛那裡,只是不知怎的,就被章相給知道了去。

  再之後,章祁知見拗不過聖上,便將矛頭對準了鳴箏閣,這個一向被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地方。

  若不是聖上身邊的小太監薛福被左清清他們護著回了宮,或許直到現在,鳴箏閣都還在被對方圍得水泄不通。

  聖命下達,派人將相府上下軟禁了起來,僵持許久,章祁知這才不情不願地撤了部署在鳴箏閣外的兵力。

  好在聖上這一次,是鐵了心地要站在他們這頭。後來聽聞沈從白負傷,還將太醫院的一干御醫給調了過來,說是務必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人給救回來。

  只是,依靠凡人之力,是鬥不過老天的。可憐沈從白這樣一個還處在大好年華的人,白白葬送了這條性命。

  「章祁知,多行不義,他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賀長情攥緊了拳頭,對這這個向來都愛與人唱反調的所謂相爺恨之入骨。

  第129章 正文完

  春山含翠, 春水潺潺。轉眼間,大地又是跨過一季寒冬。

  綠意攀上枝頭,生靈一一復甦, 北梧百姓們也剛剛經歷了兩樁大事。

  一是詐死的長晟親王及其黨羽在獄中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新年,河水剛一解凍,他們便被押赴刑場。因著他們在雲崖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不齒, 斬首的時候, 圍觀者無不拍手稱快。

  二便是落星谷里那些由來已久的金玉奴得到了正名。現如今莫說是京都, 北梧大陸處處都能看到他們為生計奔走的身影, 看起來和普通老百姓也沒有什麼兩樣。

  還記得聖上最初要推行政令的時候,朝中很是為此吵得不可開交,儘管朝臣們只能分為贊成與反對的兩派, 可也是自梁淮易登基以來頭一次遇到這等架勢的軒然大波。

  若不是有像穆國公這樣德高望重的大臣在朝中力挺, 又有傅念卿一家以文字引發民心所向,想來歸還金玉奴自由一事也不能順利進行下去。

  只能說,好事多磨。幾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一切都如想像中的那樣一路向好。

  賀長情將母親接回鳴箏閣後, 又在賀夫人和祝允的陪同下過了一個簡簡單單,但卻格外難忘的生辰。

  祝允能看出來, 沈從白的意外離世對賀長情的打擊不小。不光是他精心準備了許久的生辰禮一切從簡, 就在之後的數月時間裡, 賀長情也總是悶悶不樂, 就連房門都很少出。

  直到近日閣中的各色花朵競相開放, 許是被春光沾染, 她的臉上才久違地露出了些笑模樣。

  一束桃花枝攀上牆頭, 粉嫩的花瓣散發出了陣陣馥郁的香氣, 直直地牽引著人的思緒往牆的另一頭飄去。

  賀長情托腮等在窗邊, 未有多久,便見祝允一臉興致沖沖地小跑了進來:「主人,都準備好了。」

  「既如此,我們就出發吧。」賀長情撫平因為久坐而在裙擺上壓出來的褶皺,不緊不慢地跟在活蹦亂跳的祝允身後,同賀夫人一道鑽進了外間早就候著的馬車裡。

  金玉奴的事情一了,祝允也跟著重獲新生,他雖從未將此掛在嘴上,但是如釋重負的心情卻是一目了然。這的確是件好事,賀長情並不願掃興,更何況,他們也確實在皇城裡呆得太久太久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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