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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秦家人全都鬆了口氣,覺得情況最壞也不過如此的時候。一道抄家流放和斬首示眾的旨意傳下來,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陣腳。

  家產剛被抄沒不久,這個時候去祠堂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那個牌位。

  祝允三人和賀長情她們在鬧市口分別,冒著風雪趕到了侯府里。

  侯府的大門上貼了封條,查封的官兵還未走遠,沈從白幾步趕上,同那些人說明了來意之後,三人才得以從大門進去。

  但見這座奢華一時的侯府,如今哪裡有昔日富麗堂皇的影子,放眼望去,處處都是人去樓空的荒涼慘象。

  「小心腳下,都別割傷自己。」沈從白踢開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帶著人盡力繞開了遍地狼藉。

  「祠堂在哪兒?」左清清轉了半天,別說是祠堂,這府里的所有屋舍,眼下除了大小不一外,再沒有任何差別。哪裡還有一點侯府的樣子,說是家徒四壁的窮苦人家也不為過了。

  「所以說,人還是安安分分的好。」左清清翻翻這裡,看看那裡,頗有所得,「不是自己的,天天肖想也沒用。想來想去,一個子兒都沒撈上也就算了,一個不小心啊,就是家破人亡。」

  祝允聽著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左大人是不是在拐著彎地訓誡他?要他認清自己的身份,看清楚現實,不要再糾纏主人了?

  這拐彎抹角的話若是讓他早些聽見,或許他也不會生出不應該有的情思。可是現在才說這些,已經是晚了。

  「二位大人。」祝允隨手指了指別的方向,「我想去那邊看看。」

  左清清百無聊賴地用腳碾壓著地上乾枯的樹枝,聞言頭也不抬地應了聲:「知道了,去吧。」

  沈從白則是盯著祝允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祝允說得有道理,侯府這麼大,我們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清清,我們也分開找。一炷香以後,在這裡見。」

  祝允快步走出好遠,才借著拐角往後瞄了眼。很好,他們二人都沒有朝著這個方向過來。

  「有……有人嗎?」

  有細若蚊蠅的呼救聲忽而響起,不在前方,也不在左右手兩側,聽起來好像是在,他剛剛路過的那裡?

  祝允的腳步被迫一轉,循著聲音的方向緩步走去。

  秦家的人犯了大事,侯府里是萬萬留不下來了。哪怕是女眷,現下也都被驅逐出京。怎麼可能還會有活人在?

  祝允擰著眉頭,試探性地推了一推面前這扇破敗殘缺的木門:「誰在裡面?」

  隨著吱呀一聲刺耳的動靜響起,裡面的場景就這樣突兀地橫亘在了他的眼前。乾瘦的人半趴在柴火堆上,衣衫破破爛爛,莫說是保暖驅寒,能勉強遮蔽住身體都是好的了。

  那件爛得不成樣子的布衣之下,勉強遮蓋著男人的軀體,滿身新傷疊舊傷的燙痕與燒傷,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祝允將目光偏移了一些,看向了男人不知為何有些熟悉的五官。

  「你是,元弋?」眼前瘦骨嶙峋的小臉終於和記憶深處的那人合二為一,祝允有種劫後重生的快感在心海中來迴蕩漾。

  他還以為,依秦知行那種人的性子,元弋早就被折騰死了。卻不想到頭來,這些作惡多端的人反倒是先去見了閻王爺。這又如何不能算是今日又一樁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元弋可能是被折磨得夠嗆,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勉強睜了睜沉重的眼皮,這才認出來人:「怎麼是你……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看他這動彈不得的樣子,被關在這小柴房裡不見天日也不知有多久了,說不定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祝允乾脆耐著性子向元弋解釋起來:「秦先望,就那個安定侯,他與逆黨勾結起來想顛覆皇權。如今東窗事發,整個侯府都被抄了,秦家父子二人方才也被斬首,你自由了。」

  祝允說這話時,眼中分明閃爍著歡喜雀躍的光彩。

  元弋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在為自己高興。可屬於他們這類人的命,是無法更改的:「我們是金玉奴,哪來的自由?秦知行一死,不出幾日,我也定會毒發身亡。」

  祝允上翹的嘴角就這樣以一種尷尬微妙的角度僵在了臉上。他只顧著替元弋逃脫了秦知行的魔爪而高興,卻是把這一點忘了:「我,我認識一個神醫,我帶你去找他。」

  「祝允,北梧人是不會幫咱們的。」元弋是真的很羨慕祝允,他究竟遇到了一個怎樣的好主人,才能把他養成這種不諳世事的純真模樣。

  和他一對比,自己就像是見不得光的過街老鼠:「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骨灰帶回到落星谷去?」

  說完了這句話,元弋就徹底沉寂了下去,就在他以為祝允也該放棄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子一輕,只聽將他背在背上的人說:「別說喪氣話,我帶你去求見我主人。如果她願意為你破例,那你就還有的救。」

  畢竟,何雲琅是鳴箏閣的人。而且如果他擅自做主把元弋帶過去,何雲琅不一定會出手救人。

  祝允背著人走得飛快:「你知道祠堂在哪裡嗎?」

  順著元弋的指引,祝允很快來到了侯府當中還算規整的祠堂里。只是背著人繞了一圈,翻遍大大小小每個角落,他都沒能找到賀夫人的牌位。

  或許是他晚來了一步。牌位已經被沈從白和左清清二位大人帶出去了。

  但,元弋是能讓他們知道的存在嗎?

  祝允不知道,但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救不救元弋,他只聽主人一個人的。

  思慮半晌,祝允還是選擇背著人繞道走開,為的就是避免和沈從白二人撞上。只是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拿到牌位的兩個人不僅沒回去,還特意等在了侯府的大門前。

  左清清很是詫異,這分開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呢,怎麼一會兒不見,又冒出一個人來:「你這背的是誰?侯府里現在除了我們三個……你這,別瞎衝動,愛心泛濫啊!」

  「祝允,清清說得對。聖上能夠網開一面,只下令將男的流放女的驅逐出城,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你可別犯糊塗。」雖說祝允背上的那人實在有點慘不忍睹,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但這並不是他們引火上身的理由啊。

  「兩位大人,這個是元弋,是之前秦知行從別人那裡換來的金玉奴。應該不在流放之列。」這兩個人沒有丟下自己就走,很令祝允感動。

  既然繞不過去了,那他還不如實話實說:「我看他傷得厲害,就想帶回到閣里看看。你們放心,主人若是不答應,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這到底是性命一條。沈從白和左清清對視一眼,將路給祝允讓了出來。

  「怎麼樣?牌位找到了嗎?」大雪紛飛的天地間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賀長情就一直在門外來回踱著步。

  祝允見了,不由得快步上前。

  對賀長情的噓寒問暖早已刻在了他的骨頭裡,一個情急之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背上的元弋:「天這樣冷,主人您快回屋吧。」

  「你背上的是誰?」賀長情低著頭雙手接過沈從白遞來的牌位,心內尋思著什麼時候找個高人問問要怎樣妥善處置了。

  「哦,他,他就是秦知行的那個金玉奴,名叫元弋。」祝允有些緊張地微微轉了轉身子,以使賀長情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看他傷勢嚴重,而且寒約盟就要發作了,所以才……」

  「清清,你去趟源合堂,把何雲琅找來。」

  第109章 尥蹶子

  鳴箏閣的廂房裡, 眾人剛把元弋妥善安置好,左清清就和何雲琅並肩著走了進來。

  「你們這一回怎麼這樣快?」這樣的速度令賀長情微微有些咂舌。按照正常的步速來看,左清清此刻能趕到源合堂, 都算他快的了。

  「嘁,快什麼呀,就左清清這小短腿一來一回, 人都該涼了。」何雲琅將藥匣子隨意往桌上一放, 當著眾人的面翻騰起來, 「也是這小子命不該絕, 我剛剛把寒約盟的解藥煉製出來,只不過效用如何,還得找個人來試試。」

  他翻找藥罐子的動作又快又亂, 連帶著說話都跟著咬字不清起來。

  「你說什麼?」賀長情一把拽過何雲琅的衣襟, 滿臉的不可置信,「你說,你把什麼的解藥煉出來了?」

  賀長情隱約聽到了寒約盟三個字。可是何雲琅多年來的努力都沒有得到結果,怎麼如今他們前腳剛把元弋救了, 後腳這解毒就可以變成現實了?天底下,還真能有這樣的好事不成?

  「寒約盟, 你沒有聽錯, 相信自己。」正說著, 何雲琅從層層夾板之下取出了那個被他裹得密不透風的藥丸, 「我目前就煉了這麼一顆, 今日就是來向你報喜的。結果剛走到鳴箏閣門口, 左清清就說這屋裡躺了一個金玉奴。你說, 這不是天選試藥人嗎?」

  試藥人?那也就是說, 其實並沒有什麼把握了?祝允咬了咬下唇, 知道這話說出來傷人心,可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何大夫,依您看,這顆藥服下去後他能有幾分存活的希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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