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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有什麼好爭的,人在船上,船來了人也就回來了。」

  ……

  嘈雜的甲板宛如鬧市,靜謐的駕駛室便如同那夜晚的深巷,十多個人一同擠在左側風擋,安安靜靜,沒有一丁點兒多餘的聲響。

  唯一的望遠鏡在一位惡霸手中,眾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獨自霸占望遠鏡也就算了,偏偏他只看不說,一點兒都不懂得分享。

  小冬忍了,但實在沒忍住,伸手扯了扯段月宴的衣袖,小聲嘟囔:「怎麼樣啊段哥?看到了沒有,你倒是吱——」

  「嘖。」

  一個不耐煩的語氣詞堵住了小冬的嘴。

  但小冬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慫包,他果斷扭頭看向駕駛台前的年輕女孩,嘴巴一癟,「芳姐,你看他!」

  芳姐百忙中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低低笑了一聲,「差不多行了段月宴,一個人把望遠鏡拿著跟吃獨食有什麼區別?讓他們也看看。」

  外援相當給力,僅是一句話,將近十分鐘沒動過的段月宴放下望遠鏡,挑眉似威脅,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冬一眼。

  期待戰勝了對惡霸的恐懼,小冬根本沒在怕,果斷朝段月宴伸出手,「到我了,沒聽到芳姐說話嗎?」

  「呵。」段月宴冷笑一聲,沒好氣地將望遠鏡丟給小冬,大搖大擺地走出人群,「啥玩意兒都沒有,不知道哭著鬧著要幹嘛,有什麼好看的。」

  那你還看那麼久?小冬在心裡懟了一句,拿起他心心念念的望遠鏡,趕忙朝海面望去。

  信了段月宴的話,小冬沒抱太大希望,可透過望遠鏡往海面一瞅,他頓時驚呼出聲:「這叫什麼都沒有?芳姐,孟爺爺,來了來了!我的天啦,好大好大的一艘船。」

  「真的假的?小冬哥,讓我也看看。」

  「下個到我了對吧?」

  「哇,這就是超級油輪嗎?比我們永躍號大太多了。」

  「顧哥和梁哥就在那艘船上嗎?太爽了吧!」

  「哇哦,好帥太帥了,我們能上去轉一圈嗎?」

  ……

  駕駛室哇聲一片,剛走出人群,整整十分鐘真就什麼也沒看見的段月宴:?

  孟老爺子和芳姐聽到動靜也匆匆過來了,重新擠回去拿望遠鏡好像有點沒面子,段月宴雙手抱臂倚著艙壁,有些無奈地望著海面。

  十五分鐘後,天空與海面的交接之處,一道模糊而龐大的陰影撥開層層水霧,露出一個肉眼可見的完整輪廓。那陰影巨大無比,好似一座山、一座移動的島嶼,隨巨大的嗡鳴聲平穩航行,緩緩朝他們移動。

  船頭劈開海浪,翻湧的白色浪花鋪出一條絲滑的水路。

  距離由遠至近,神秘的面紗被風浪掀開了,漸漸露出真容,島嶼化身為移動的鋼鐵城市,龐大的金屬船身、巍峨的上層建築、高聳的桅杆……

  真是——好大一艘巨輪。

  駕駛室又沸騰起來了,人們紛紛感嘆巨輪的龐大,段月宴也跟著怔愣了一瞬,不過比起這艘從未見過的巨型貨輪,他更在意的是人。

  顧孟然和梁昭有受傷嗎?他們當初又是怎麼脫身的?

  夜沒有白熬,顧孟然舉著望遠鏡站在風擋前,看著海面上越來越近的永躍號、風翼號,整個人精神抖擻,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居高望遠,望遠鏡在手,他能清楚地看到永躍號甲板。

  而巨人太高了,對面根本看不見他們,可那些曾經一起幹過農活兒,一起吃過飯的村民似乎有所察覺,一群人擠在雨棚下,笑臉相迎,不斷揮手示意。

  發動機的轟鳴如雷貫耳,但顧孟然就是聽到了,聽到了歡呼聲,聽到了整整齊齊一聲:「歡迎回家。」

  眼眶莫名有點兒熱,顧孟然深吸一口氣。

  終於……外公,風翼號,他們並肩作戰的同伴。

  巨人號太大隻,不能直接開到永躍號、風翼號跟前,否則螺旋槳攪起來的水浪都有可能將兩艘脆弱的「小船」掀翻。

  於是距離永躍號1海里左右,巨人號的螺旋槳開始快速反推,逆轉水流方向減速,緩慢而平穩地停在了一千米開外。

  待水浪平靜下去,預熱好的永躍號隨轟鳴聲啟動,拖著徹底失去動力的風翼號,小心翼翼地從側方貼近巨人號,最後完成靠泊。

  耗時一小時,經過多次調整角度,永躍號、風翼號一前一後靠停在巨人號左翼。

  三艘船高度相差太大,無法帶纜繩,丁鵬翼果斷下令放下左翼舷梯,旋即讓船員將兩艘船的纜繩系在舷梯上。

  顧孟然歸家心切,早已迫不及待,但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他剛才是巨人號的海員,必須堅守崗位,完成船長安排的工作。

  現在……工作完成了,該下班了。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顧孟然、梁昭,以及巨人號的最高指揮丁鵬翼,三個人逃難似的,一鼓作氣衝出艉樓,迎著漫天風雪奔向舷梯。

  雪天甲板濕滑,跑一步溜三步,饒是如此三人也不帶減速的,摔了再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著急的不單是他們三個,舷梯另一端,孟高陽、鄭奕傑、許星冉、徐芳、段月宴……烏泱泱一群人站在永躍號的甲板上,如同一堆僵硬的石像,一動不動地望著高處。

  雪花落在臉上有點涼,人們始終一動不動。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漸漸靠近,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頭頂上方。

  「哈嘍!」

  一聲輕快的呼喊喚醒了沉睡的石像,眾人因寒冷而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紅潤起來,一個兩個瞪大了眼睛,明明早已用高頻取得了聯繫,仍是一臉不可置信。

  「顧孟然!梁昭!」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落針可聞的甲板瞬間沸騰起來。

  「我就知道你們還活著,跑哪去了?」

  「顧哥梁哥,你們真的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還知道回來啊你們,我差點以為……」

  「別說那些不吉利的。」

  「愣著幹嘛,還不趕緊下來。」

  ……

  一群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顧孟然一句都沒聽清,不過他感受到了,他們的擔憂,他們的牽念,他們的熱情。

  經過多次調整的舷梯不偏不倚,剛好從巨人號的甲板延伸到永躍號的甲板上,顧孟然抓著護欄,一步跨兩階,好似一隻靈活的松鼠,不到一分鐘便穩穩落在甲板。

  沒空管跟身後的梁昭與船長,也顧不上其他與他打招呼的人,他一個百米衝刺躥進人群,將眼眶、鼻尖泛紅,身體微微顫抖的老爺子一把抱進懷裡。

  「外公,」顧孟然激動得渾身發抖,緊緊抱著外公不撒手,臉埋在他略帶涼意的頸側,氣喘吁吁道:「我回來了外公,好想你啊外公。」

  叫出稱呼才能傳達思念嗎?

  顧孟然也不知道,一味地喚著外公。

  老爺子回抱住顧孟然,哄小孩似的,掌心輕拍著他的後背,不再像以往那般毒舌,沙啞的嗓音帶著哽咽,「回來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外公、外公也很想你。」

  第120章 敘舊

  *

  久別重逢,爺孫倆光擁抱就持續了十多分鐘。

  沒有人去打擾他們,大家知道這是多麼難得。

  災前分別幾年都沒事兒,一個電話,一張車票,說見就能見,而災後與親人分別,一兩天,或者幾個小時都有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面。

  能在這茫茫大海中重新和親人團聚,雙方的執著與運氣缺一不可。

  不過……

  其他人禮貌不打擾就算了,梁昭也不過來是幾個意思?

  一直沒等到梁昭,顧孟然從外公懷裡鑽出來,扭頭四下掃了一圈,終於在人群中找到被鄭奕傑攔住去路的梁昭,果斷招招手,「過來。」

  人在鄭奕傑面前,魂早就飛到了顧孟然那邊。甲板人聲嘈雜,梁昭根本沒聽到他說話,但顧孟然一抬手他就懂了,一路小跑上前。

  「孟爺爺。」

  幾月不見,換了個身份站在老爺子面前,梁昭顯得有些侷促。他搓了搓凍僵的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便匆匆挪開視線。

  多活幾十年,多吃了幾十年的飯,老爺子一眼便看出端倪。他眉頭一挑,似有不滿地輕哼一聲,「孟爺爺?之前偶爾還跟著孟然叫幾聲外公,怎麼,這麼久不見生分了,又叫回孟爺爺了?」

  「不是那個意思,孟爺爺我、我……」梁昭明顯慌了,似乎不知如何解釋,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第一次見梁昭這麼緊張,還挺有意思的,不過還是不忍他孤立無援,顧孟然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神,笑著提醒:「重新叫啊,我怎麼叫你怎麼叫。」

  「可以嗎?」梁昭倏地抬起頭。

  顧孟然茫然地眨眨眼,「為什麼不可以?」

  緊張並非源於老爺子,梁昭不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更不是因為拐走別人的外孫而心虛,他怕——顧孟然不承認,怕顧孟然在老爺子面前和他撇清關係,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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