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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郁星懷裡抱著半袋糖炒栗子,羽絨服領子蹭著凍的通紅的臉頰。

  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像一隻誤入城市的小動物。

  江郁星只覺得自己最近也太幸運了。

  先是很順利地找到了工作。

  緊接著就得知自己租住的房子暖氣管道翻新了,房東先生說這是政府惠民工程,如今他的家裡變得暖洋洋的。

  不僅如此,就在幾天前,店長還樂呵呵地通知自己,因為自己出色的表現,每個月的薪酬提高了整整兩千塊!

  江郁星走路時的步伐都忍不住輕快了許多,唇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江郁星想著,抱緊了懷裡那半包香噴噴的糖炒栗子。

  那是老闆讓他帶走的,是今天做栗子慕斯剩下來的栗子。

  江郁星最喜歡雪城的糖炒栗子,每次都能從裡面品嘗到家鄉的味道。

  曾經媽媽也會給他做糖炒栗子。

  那時小江郁星跟小夥伴們在外面瘋玩一下午,打雪仗、堆雪人不亦樂乎,晚上回到家時衣服都被雪水浸透了。

  媽媽會拿暖和的小毯子把他緊緊裹住,然後笑著餵給他一顆已經剝好皮的、剛剛炒出來的栗子。

  甜甜的,軟綿綿的,入口即化。

  可是現在給他剝栗子的人已經不在了……

  不遠處的陰影里,沈凌寒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郁星的身上。

  看著那個原本蹦蹦跳跳的小傢伙突然放慢了腳步。

  沈凌寒的呼吸似乎也隨之停滯了一瞬間。

  很多很多天以來,他都是這樣,躲在角落裡目送江郁星回家。

  卻總是沒有勇氣走上前去,像自己幻想過很多遍的那樣,緊緊抱住他的星星。

  他想念極了那溫軟的觸感,想念極了那甜甜的氣息。

  想念屬於江郁星的一切。

  想念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沈凌寒的眼睛一片猩紅,指節被自己掐的泛白,心臟一陣又一陣抽痛。

  突然,整條巷子的路燈在一瞬間全部熄滅。

  世界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沈凌寒瞳孔驟縮。

  黑暗中他聽見栗子袋落地的聲響,聽到栗子滾落了一地的聲響,以及不遠處少年的一聲驚呼。

  沈凌寒幾乎是出自本能地沖了過去。

  他知道江郁星是一個多麼怕黑的孩子。

  然而就在他快要觸碰到少年的那一刻,他的腳步猛然頓住。

  江郁星已經摸索著拿出了手機,用手電筒照出了一束朦朧的光亮。

  少年蹲在滿地滾落的栗子中間,一隻手舉著手電筒,另一隻手仔細撥開栗子上的雪粒,將它們撿回到袋子裡。

  「十六、十七、十八……」

  帶著鼻音的計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江郁星把撿回的栗子裝進塑膠袋裡打了個結,微笑道:

  「正好可以做栗子糕。」

  沈凌寒僵在原地,掌心被自己生生掐出了紅印。

  他看見江郁星在起身時晃了晃,卻很快扶住牆站穩了。

  少年仰頭望向漆黑的天幕,輕輕呼出了一團白霧。

  沈凌寒喉結滾動,心裡一陣酸澀,少年剛剛呼出的白霧仿佛模糊了他的視線。

  記憶里那個面對黑暗害怕到蜷縮成一團的少年與此刻的身影重疊。

  那個需要他抱在懷裡柔聲安撫的、怕黑的小雀兒,如今竟然可以在漫天風雪中自己把光點亮。

  沈凌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原來真正需要被照亮的,一直都是沈凌寒自己。

  「是誰在那裡?」

  一聲清脆的問詢聲打斷了沈凌寒的思緒。

  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郁星已經舉著手電筒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看清沈凌寒面容的那一刻,江郁星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一隻受驚的幼鹿。

  「……沈先生?您怎麼在這裡?」

  「我……」

  沈凌寒第一次有了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麼的體驗。

  他直愣愣地盯著江郁星的眼睛,半晌都沒能編出一個理由。

  這麼多天的凝望與思念,終於在此刻化為了實質。

  沈凌寒始終望著江郁星的眼睛,貪婪的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恨不得墜進那片世界上最小的湖裡。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凌寒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微微揚起了唇角,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我來雪城出差,開了一天會,出來透透氣。」

  江郁星點了點頭,笑得乖乖的,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揮了揮。

  「那我先走了,沈先生,天這麼冷,您也快回去休息吧。」

  沈凌寒的臉色在聞言的一瞬間沉了下來。

  然而江郁星並沒有注意到,跟男人乖乖道了別。

  在江郁星抱著那袋栗子轉身的那一刻,男人低沉又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星星,我這麼遠過來,不打算請我上去坐坐嗎?」

  第95章

  江郁星的後背倏地繃緊,塑料包裝袋在懷裡發出窸窣輕響。

  路燈在這一刻忽然重新亮起,橙黃的暖光在雪地里拉出兩道細長的影子。

  江郁星緩慢地抬眸,看到沈凌寒肩頭積著薄薄的一層雪,黑色大衣下擺還沾著泥濘與冰碴。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連沈凌寒都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

  他心裡一陣空落落的,像是驟然間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沈凌寒難掩失落,剛想要苦笑一聲,找個理由黯然離開。

  下一秒,他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那個小傢伙手指捏緊了鑰匙串上的小兔子吊墜,聲音很輕地開了口:

  「家裡……有點小,如果沈先生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

  沈凌寒幾乎是脫口而出。

  兩個人沉默著,一前一後走在昏暗的樓梯間,安靜得只能聽到邁出的腳步聲。

  江郁星擰開生鏽的門鎖,老式防盜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沈凌寒緊跟在江郁星身後走進去,彎腰跨過門檻時,頭頂幾乎蹭到低矮的門框。

  江郁星摸索著按下玄關處的開關。

  暖黃色的燈光霎時盈滿了狹小的空間,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間一覽無餘。

  儘管已經在監控里看過了很多很多遍,但第一次走進這個破舊又狹窄的小屋時,沈凌寒心裡還是升起了一種難言的苦澀。

  有些褪色的布藝沙發上整整齊齊鋪著幾個手工鉤針的坐墊。

  窗台上擺著幾個酸奶盒改造成的花盆,裡面的小花蕊剛剛露出頭來。

  「家裡,有點小……」

  江郁星把羽絨服掛在了門後的掛鉤上,紅著耳朵去拿拖鞋。

  沈凌寒的目光掠過他發梢上沾著的雪花,突然發現少年好像長高了些,褪色的毛衣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鎖骨。

  「只有這雙了。」

  沈凌寒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溫柔地注視著他,緊接著掃向少年紅著臉給他拿來的那雙拖鞋。

  白色的,毛茸茸的,還帶著一對……

  兔耳朵。

  然而沈凌寒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讓他穿這種拖鞋,他一定會讓那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而如今,沈凌寒笑吟吟地接過了那雙小兔子拖鞋,很自然地穿在了自己的腳上。

  儘管拖鞋明顯比他的腳要小了一大圈。

  儘管上面的兩隻兔耳朵還隨著腳步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傻的很,他卻沒有絲毫的怨言。

  「沈先生,您先坐,我去泡茶。」

  話音未落,江郁星便瞪大了雙眼,腳步停了下來。

  因為他的手突然被男人溫熱的掌心整個握住。

  江郁星遲緩地回頭,看到了沈凌寒眼底蛛網般的血絲,聽到了他低啞的聲音。

  「星星,在雪城……過得好嗎?」

  沈凌寒盯著少年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手上的勁下意識地鬆了松。

  下一秒,江郁星掙脫開了他的束縛,慌張地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嚇到你了。」

  沈凌寒飽含歉意地笑了笑。

  「最近……還會做噩夢嗎?」

  江郁星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指尖看個沒完。

  半晌,他才開了口,聲音很輕很輕。

  「偶爾會。」江郁星很淡地笑了笑。

  「但醒過來以後,發現不是在那個地下室里,就能繼續睡了。」

  沈凌寒愣了一剎那,凝視著少年那雙靈動的漂亮眼睛。

  即使在過去曾經被世間的惡意一次又一次殘忍地扼殺,可如今,那雙眼睛卻仍然有光亮在閃爍,像是盛滿了一池碎星。

  沈凌寒突然心臟抽痛,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泛起一股熟悉的鐵鏽味。

  江郁星幾乎是本能地伸手去夠紙巾盒,將紙巾塞到男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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