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個綁在張昊乾胸前的炸藥包,爆炸了。

  坦克似乎因為這次爆炸出現了問題,停住不動了。

  車裡罵罵咧咧的鑽出幾個日本兵。

  張獻睿的腳步停住了。

  他的槍里早已經沒有了子彈,但他還有師父給的大刀。

  提著長刀,他貓著腰,又順著戰壕溜了回去。

  他貼在戰壕的邊緣向前小跑,常年在山上練功,讓他的腳步又快又輕盈。

  那些日本兵顯然沒注意到,還在獰笑著,給戰場上的屍體補上一刺刀。

  戰壕的邊緣看不見上面的情況,但是可以通過影子判斷。

  張獻睿屏息躲著,等到陰影在戰壕里越拉越長,他縱身躍起,大刀直直照著日本兵的頭上砍過去。

  一旦暴露,就是必死局面。

  對面的人實在太多了。

  張獻睿砍死了一個日本兵之後,所有人都開始向他集火。

  中了多少槍,張獻睿沒有去數,他只想再殺一個,多殺一個。

  眼中只剩下師父腰間那條紅帶子,是他們師門的印記,現在被血染得更紅了。

  張獻睿想,他要殺過去。

  目光開始渙散,他本能的揮動著手上的大刀,奮力的劈砍。

  有些砍中了,有些沒有砍中,就這麼踉蹌的殺到了紅帶子旁邊,張獻睿終於支撐不住。

  血水順著嘴角滴滴答答的滑落下來,他張開嘴,努力發聲,想要說一句。

  『師父,我沒跑,我不是孬種,沒給咱們丟人。』

  卻只有血水和聲帶振動的『嗬嗬』聲。

  最終,張獻睿倒在了自己師父身邊,兩條紅帶子,一起在破碎的山河間擺盪。

  日本兵吃了個悶虧,死傷了幾名成員,沒有再流連。

  收繳了現場的武器,修好坦克之後,他們迅速從滿地屍體上傾軋了過去。

  骨肉被壓碎的聲音不斷響起,他們開懷的笑了起來,大聲唱著軍歌前行。

  等張獻海趕回來,只看到滿目瘡痍。

  他踉蹌著在眾多屍體中找尋,希望其中沒有自己的師父和師兄。

  但那兩根扎眼的紅,很快就闖進他眼裡。

  面對他們殘破不堪的屍身,張獻海的眼中沒有淚,只有滔天的恨意。

  他跪在滿是血泥的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血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淌,糊住了那雙盈滿仇恨的眼睛。

  謝寂星拭掉眼角正在滑落的淚水,自己演的戲把自己看哭了,這種行為是不是有點丟人?

  好在電影院中的抽泣聲連成一片,旁邊還傳來一聲巨響,是擤鼻涕的聲音。

  謝寂星餘光偷偷瞄過去,旁邊的洛飛昂已經把妝都哭花了。

  第149章

  張獻海將另外兩根殘破的沾滿血跡的紅帶子, 同自己腰間的帶子纏在一起。

  撿了師父身下的桃木劍,便離去了。

  他的命還要留著復仇,殺鬼子。

  甚至沒有時間幫師父和師兄入土為安。

  鬼子就快要打到他老家諸城了, 他要快一點趕過去。

  張獻海在山中穿行, 同一時間,諸城的樊家,燃起漫天的火光。

  這個崛起了好幾百年的大家族,被當局作為籌碼, 送給了敵寇。

  樊青燕被生擒,悲壯赴死。

  熒幕上的樊青燕攥著手槍, 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

  謝寂星清楚的聽到, 坐在他身後的記者小姐姐, 狠狠的咒罵了一聲,「王八蛋!我要把他們全殺了!」

  但很快, 她的情緒又被緊張的諜戰和刺激的巷戰,牢牢的牽住了。

  剛才擦眼淚的紙巾, 被攥在手心裡,揉成一個結實的紙團。

  沒人在意上面是不是沾著眼淚, 甚至還有鼻涕。

  紙團很快就被手心的冷汗浸濕了。

  樊青山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是危險的。

  每一次對話, 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他忍著全族被滅門的痛, 在鏡頭前表演歡笑,表演風流, 表演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紈絝戲子。

  私下卻又將一封又一封絕密情報,通過酒會, 通過聯誼,甚至通過八卦報紙上的圖片和採訪傳遞出去。

  而張獻海則在山中遇到了一支游擊小隊。

  他加入進去,跟著游擊小隊在諸城附近打起了巷戰。

  他穿梭在被炸的殘破不堪的城市當中。

  斷牆, 殘壁,破屋子,爛水缸,都可以是他的掩體。

  每次出去,張獻海都只有一個目標,將槍中的子彈打光。

  但即便是殺了不少鬼子,他們小隊的人卻也越來越少了。

  從當初的二十多個人,打到現在只剩下了三個。

  子彈和食物就快要見底了,這些都掐住了這個三人游擊小隊的命脈。

  除了張獻海之外,另外兩個隊員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傷。

  他們快要打不動了。

  兩人合計了之後,將所有的子彈和食物都留給了張獻海。

  他們各自帶著一捆**,去了城裡。

  張獻海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沒有勸阻,因為到了最後那一天,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三人抱了一下,張獻海對他們說了一句,「走好。」

  沒有壯行的酒,只有呼呼的風聲為英雄送行。

  在墨城大清洗的行動中,樊青山被捕,他將被押往當局在諸城的監獄。

  隔著囚車的鐵欄杆,他看見曾經繁盛的樊家,那個他從小長大的家,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只看了一眼,他就閉上眼,認真的思考著自己要如何對抗後面的審訊和刑罰。

  還有很多同仁和志士站在他的身後,他一個字也不能說。

  樊青山受刑的這一小段戲,再次在影院裡掀起了波動。

  抽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謝寂星甚至聽見好多人小聲的邊哭邊說,「好疼,我不敢看。」

  他看向錢舒雲旁邊那個空著的座位。

  位置是給印文山的。

  此刻鬼魂坐在上面,身體前傾,輕輕推了推面上的金絲邊眼鏡,鬼氣很平穩。

  自從他的魂體恢復完整的意識之後,在現代生活的很好。

  錢舒雲給他的這副眼鏡確實起了大作用。

  讓他能跟著謝寂星感受這太平盛世,能好好看看祖國現在的大好河山。

  再次面對自己生前的至暗時刻,印文山已經能做到平靜觀看了。

  他一點也不後悔當時做下的決定。

  若不是那時有千千萬萬個印文山,跟他承受了一樣的苦痛。

  又何來當下的安穩生活。

  可惜那些印文山們,看不到今天樣子。

  他其實是無比幸運的,印文山想。

  看著鬼魂的神色,謝寂星忽然想起了一句詩。

  輕舟已過萬重山。

  最終,樊青山死在了刑訊室中,死後被當局安上了賣國賊的惡名,背了最大的黑鍋。

  大批日寇駐紮在諸城周圍,打算對諸城發起總攻。

  張獻海也打光了最後一發子彈。

  在那個蒼茫的黃昏,樊青山鬼魂和張獻海相遇了。

  命運交錯的線條,終於交匯在了一個點上。

  只不過,一條是實線,一條是虛線。

  張獻海用自己僅有的財產,一把被燒的滿是焦痕的桃木劍和鬼魂做了交易。

  鬼魂想要碰觸實體,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樊青山拼著魂飛魄散,用一把碎石干擾了日軍的守衛。

  而張獻海則趁機從牆頭上翻下來,在身中數彈之後,跑到了那個離軍火最近的地方。

  拼著最後一絲意識,他拉下了身上炸藥的引線。

  腰間的三根紅帶子被炸的粉碎,飄在風中。

  那是無數個張獻海,灑在這片土地上的滿腔熱血。

  山間的大石上,孤零零的放著一把桃木劍。

  劍穗也是一抹悲壯的紅,它在等待第二天的晨光。

  大屏幕整個黑下來,在意猶未盡的蒼涼樂曲聲中。

  出現了三行白字。

  「三日後,諸城徹底淪陷,死傷不計其數。」

  「他們沒能改變歷史,只是拼盡全力去做一件註定會失敗的事。」

  「謹以此片獻給山海之間,那些無名的英雄們。」

  等到電影片尾跑屏的演職人員表出完,現場還是沒有動靜。

  所有觀眾都還沉浸在影片中。

  影院的燈光亮起,作為主創的核心,錢舒雲率先上台。

  「首先感謝大家今天能出席《山海無名》的首映禮。」

  「這是一部非常有誠意的作品,希望這兩個半小時,能讓大家覺得走進影院是物有所值。」

  「接下來,我會回答一些關於這部影片的問題,有人要提問嗎?」

  底下的專業媒體竟然沒有一個記者舉手。

  大家都還沒有從影片悲壯的情緒中完全抽離出來,沒辦法仔細的去思考問什麼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