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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寧往戚聞淵那側挪了半寸,二人肩貼著肩。

  戚聞淵向來坐得端正,如今更是將腰背挺得筆直。

  珈寧問:「今日都是我想玩的,世子會不會覺得我這安排太霸道了?」

  戚聞淵道:「昨日便說過了,一切由夫人安排。今日種種,於我,皆是以前未曾有過的。」

  「很新奇。」

  今日珈寧挑的那出戲他算不得喜歡。

  但他卻掛著那句唱詞。

  他看向手中的小羊:「我該多謝夫人才是。」

  珈寧揚了揚嘴角:「世子真是越來越會哄人了。」

  剛成婚那陣她可沒想到,不再一口一個「於禮不合」的戚聞淵竟是這般模樣。

  珈寧耳後微微泛紅:「回燕京城後,世子也帶我去看看你長大的地方罷。」

  她連水華居都還沒去看過呢!

  第63章

  戚聞淵欲言又止。

  最終仍是垂眉看著衣擺, 扯開話題:「我之前聽大哥說起了些夫人喜歡的吃食,待回了燕京城,我托人去打聽一番。」

  珈寧嬌聲道:「世子可還欠我兩個條件。」

  這人可真是……

  想讓她去就同意, 不想讓她去就拒絕,說些旁的事情作甚?

  戚聞淵垂眉:「夫人何必……」

  夫人倒不如多聽幾場戲。

  珈寧眉心微蹙, 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她用肩膀蹭了蹭戚聞淵:「世子是不是想說自己的少時就同自己這個人一般無趣?」

  戚聞淵不答。

  珈寧輕笑一聲:「可我不覺得世子無趣呀。」

  戚聞淵一怔。

  珈寧作出一副故作傷心的模樣:「我之前不就跟世子說過了, 世子為何不信我?」

  「其實只是大家喜歡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她前些日子就想把這些話說給戚聞淵聽了。

  他分明是驚才絕艷的探花郎、能力出眾的左副都御史, 合該意氣風發才是。

  也不知是經歷過什麼,竟讓他在與她相處之時, 有些……患得患失。

  珈寧癟癟嘴。

  一切不該是這樣的。

  珈寧道:「於許多人而言, 無趣的是堆疊的書冊、是繁雜的公事,但於世子而言,無趣的其實是我今日安排的那場戲罷。但世子也陪我看完了, 而且也沒說什麼這種戲本子就是浪費時間。」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她其實是真的擔心過戚聞淵會對那些唱詞不滿。

  誰知……他居然也學著唱了那句「甚好」。

  彼時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但她仍是抓到了。

  思及此處,珈寧又偷笑了兩聲。

  他不是那種會哄佳人開心的才子, 但他無趣得……很有趣。

  真是奇怪。

  戚聞淵聲音有些飄忽:「我並不覺得那戲無趣。」

  他是不算喜歡那樣的戲。

  但是與夫人一起聽, 那戲便會變得有趣。

  夫人很好。

  與夫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好。

  夫人方才肯定他的話……也很好。

  珈寧壓下嘴角的笑意,嚴肅道:「我之前總覺得, 無論與世子如何親近,我們之間都像隔了一層薄紗。」

  「世子在與我相處時太過小心了些。」

  她將頭靠在戚聞淵肩上:「我不喜歡這樣。」

  她心急。

  她不想等戚聞淵戚聞淵來掀開那層薄紗了。

  謝三娘想要什麼, 還從沒有需要等的。

  她選擇主動出擊。

  戚聞淵肩上一沉。

  他低聲喚:「滿滿。」

  珈寧哼哼了兩聲。

  戚聞淵道:「是我不好。」

  「還有,多謝你。」

  他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只能多謝她。

  也替少時獨自在水華居讀書的戚聞淵多謝她。

  他何德何能。

  珈寧笑道:「那世子得拿出些誠意來謝我才是。」

  戚聞淵:「嗯。」

  二人貼的很近。

  說話的聲音分明壓得很低,卻字字都無比清晰。

  珈寧道:「我希望, 世子真的把我當作妻子,而不是一個易碎的琉璃樽。」

  噯,終於把這話說出來了。

  憋了一整個秋天,她難受極了!

  都怪戚聞淵。

  珈寧笑盈盈地在心底抱怨。

  戚聞淵抬手攬住靠在自己右肩的妻子。

  在他們新婚的第二日,她就這樣與他說過。

  只可惜他始終不得要領,總是做出些讓她不喜歡的舉動。

  他翻過她的話本,試圖學話本中的才子,卻總如隔靴搔癢。

  歸根結底,是他先前一直在逃避。

  因為怕爭吵。

  因為怕被拒絕。

  所以分明已生了許多貪念,卻連口都不敢開。

  不該這樣的。

  這樣對她不公平。

  戚聞淵低聲答道:「好。我會學的。」

  珈寧將頭埋進他的肩窩,悶聲道:「這也要學呀?」

  戚聞淵道:「自然是要學的。」

  珈寧只是笑,也不知自己是在笑什麼:「那世子可得學快些,我很心急的。」

  戚聞淵答:「好。」

  珈寧:「所以……回燕京城後,我是不是可以去看看。」

  她可沒有忘記一開始是在說什麼。

  戚聞淵輕「嗯」了一聲。

  珈寧甜聲解釋道:「我今日是想讓世子看看我的過去,與之相對,我也好奇世子的。」

  戚聞淵道:「好。」

  數十年來,鮮少有人踏足清幽僻靜的水華居。

  珈寧:「世子怎麼不問我為何好奇?」

  戚聞淵張了張口。

  珈寧:「嗯?」

  戚聞淵道:「因為……我也是好奇的。」

  好奇莫愁湖上吹過她的風、棲霞山上照過她的落日,好奇她少時與旁人一起哼過的江南小調,好奇那個梳著雙丫髻的謝滿滿是什麼模樣。

  戚聞淵忽地想起,也不知織造府上有沒有她少時的畫像?

  戚聞淵道:「從見夫人的第一面起,我就開始好奇了。」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平淡些,但最後那幾個字漸漸走高的音調還是暴露了他的忐忑。

  珈寧咬唇:「真會哄人。」

  「世子果真學什麼都快。」

  什麼叫第一面起。

  總不能是……

  總不能是《牡丹亭》里的那句唱詞罷。

  珈寧坐正身子,紅著臉瞥了戚聞淵一眼。

  戚聞淵本想如往常那般用一句「我向來只會說真話」來為自己辯駁。

  但鬼使神差,他咽下了這句已說過許多次的話,而後側過臉去,輕咬了一口珈寧的耳珠:「不是哄人。」

  他不知從街市去往莫愁湖需要多少時間的車程。

  亦不知他們已行了多久。

  也許下一瞬,車夫便會停下車架,告訴他們莫愁湖已經到了。

  可他就想貪這一刻。

  珈寧耳後一麻。

  她哼了哼,身子往下一沉。

  然後——

  反咬了一口戚聞淵的肩膀。

  銀白色的衣衫上暈開了淺紅色的口脂。

  皚皚白雪上開出了灼灼的紅梅。

  珈寧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她可不會輸。

  馬車「轔轔」地前行。

  許是這條路不太好走,有些許顛簸。

  戚聞淵側過身去,一手攬住珈寧的腰,一手擋住珈寧那雙得意的眼。

  繼而吻向她紅艷欲滴的唇。

  ——那是他覬覦已久的。

  唇上湧出薄薄的露水。

  砰——

  珈寧一片漆黑的眼前,炸開了花攢綺簇的煙花。

  熱氣盪開。

  在她心上衝撞出巨浪。

  她慣來端方自持的夫君,正在舔舐她唇上的口脂。

  在馬車上。

  換句話說就是……在街市上。

  珈寧心跳得很快。

  煙花劈里啪啦地接連炸開。

  她柔軟的手臂攀上戚聞淵的肩膀,用氣音喚:「戚懷瑾。」

  戚聞淵:「嗯?」

  珈寧:「我覺得你被人奪舍了。」

  「你怎麼不說什麼於禮不合……」

  戚聞淵淡淡道:「車廂中並無旁人。」

  珈寧:「可是我們還要去游湖欸。」

  她一想到自己的口脂已被這人咬得斑駁一片……

  她瞪了戚聞淵一眼。

  這人果然是鸚鵡轉世!

  戚聞淵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嫣紅,正色道:「秋日的夜色很濃,不會有人瞧見的。」

  珈寧從荷包中翻出絹帕,將唇上被吻得七零八落的口脂擦去。

  哎,她好想問他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但向來無所顧忌、想到什麼說什麼的謝三娘,卻不知該如何將這句話說出口。

  總不能問他,你是不是在見我的第一面,就喜歡我了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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