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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他卻似渾然聽不出來她話中的指摘一般,見她服軟,眼睛終於一寸寸彎起來,煞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你知道要乖一點了,很好。」

  這樣輕軟似耳語的腔調,令雲湄大覺毛骨悚然,眼帘驚抬,撞進他黑沉沉的眸子裡,她的倒影被他那雙眼睛鎖定得密不透風,窒息的感受如有實質,雲湄一時間都忘了呼吸,長睫不住地戰慄著,一絲急速蔓延開來的冰涼,很快澆滅了沸騰的心火,惟餘下滿腔砭骨的冷意。

  驚惶之餘,她又覺深深無力。當一個人開始拿生命以作要挾,那麼所有能夠與之溝通的伎倆,盡皆失去了效用,因為稍微一個不依其意,或恐便會觸怒他,鬧得難以收場。

  當下唯一的應對辦法,只有小心翼翼地順著他來。

  不過,其實如他所言,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她大可以不必顧念他是死是活。但是雲湄做不到。

  她是討厭煩纏不錯,她只想過平和溫馨的日子,而不是如此耗費心力的愛恨交織。她也十分不願意跟一個動輒要輕生的、片刻沒有感受到愛意便如離水之魚的瘋子,一起過下半輩子。

  可是……許問涯要是真的死了,她覺得自己也不會好受的。

  要想糾正他這種執拗若狂的性子,惟有等來日了。

  眼下,她著實是拿這個可怖的男人沒轍了。

  許問涯看出她的束手束腳,俯下身來偎進她頸子裡,垂落的手,勾住她戰抖的指尖,輕笑道:「後悔招惹我了麼?」

  雲湄心中扼腕,如若早知有今日,她定然百般推搪,什麼替人出嫁,縱使等候她的是金山銀山,她也狠心不要了。

  「右手放下來,你別亂動彈,我剛剛才包紮好的。」不過心裡的無限後悔,是斷乎不能付諸於口的,雲湄一時只能顧左右而言他,說著,極目遠眺,見寬闊的湖心延綿到了視野盡頭,又開始緊張起當下的境地來,「什麼時候能靠岸?咱們往哪裡去?」

  許問涯失血過多,臉色愈漸蒼白,渾身開始泛冷,抬了臉,蹭住她的,昏昏沉沉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半晌才消化完她的話意,聲線極輕地答覆道:「會有人來接應的……」

  雲湄聽他腔調漂浮,感受到他攀著她衣襟的手也開始失了力,整個人不住往下滑,倉促間慌手忙腳地將他攙起來,環起臂膀擁在懷裡,心中惴惴不安,嘴裡卻不敢說什麼喪氣話,反而安撫著:「你不會有事的,我給你求了頭爐香,摻的是匯福靈水,踩在你腳底了,多少也能奏點效吧。」

  許問涯聞聲,抬起發重的眼帘,笑意古怪地打量她,聲音斷斷續續,「先……先前,不信神佛的也是你,和美橋上……和美橋上的五色絲線,乃是由你親手放飛的。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假惺惺的。」

  雲湄噎了噎,起先還沒印象,少頃,才回想起那一年和美橋上的事故來,不由乜了他一眼。

  總之就是將所有大大小小的點滴,盡數耿耿於懷,時不時就要翻一翻舊帳,來扎她一下。

  念在他負傷的份上,雲湄並沒有跟脆弱的病號計較,探了探他的額溫,觸手生涼,有些不妙的跡象,乾脆收緊雙手,把他兜進了懷裡,嗔道:「你快別說了!睡會兒罷。」

  許問涯卻很不願意放過她難得心軟的機會,意識掙扎著,垂落的手重又攀了上來,五指流暢地滑進她指間,睜著一雙迷離的眸子,視野里昏昏沉沉地映著她的重影,虛弱地問:「所以……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關於這一點,是雲湄早前就憂心過的,她是空杯,再如何搖晃,也倒不出多餘的水來,許問涯所需要的回應,她註定是給不夠的。所以,雲湄答應得並不爽快,坦白地說:「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愛人。」

  許問涯聽了,輕笑出聲,「雲湄,你在妄自菲薄什麼,之前不是挺會耍男人的嗎?騙身騙心,把我逗弄得團團轉。」

  雲湄曉得他在指代她充作宋府小姐的那段辰光,無奈地橫了他一眼,說:「那是我裝的。你喜歡那樣嗎?我可以扮,但那終究不是真的我。我不太明白你所執著的究竟是宋府三小姐,還是我雲湄呢?許兆玉,你還沒怎麼見過真正的我吧。」

  傾情被懷疑,委實讓人難受,許問涯不住下沉的意識,都被她給說得生生清醒了幾分,呼吸稍微紊亂了一瞬,傷處又是一番淋漓。視野里倩影正垂目看過來,那張原本溫柔的臉,也因本真的流露,展現出了冷艷的底色。

  不可否認,正是這種冷遇,十分教人魂牽夢縈,她身上擁有令人著迷的氣質,倘若當真全程溫柔小意,恐怕他還不至於這般欲忘不能,難以割捨。

  那年客船之上,她膽敢持器殺人,那一瞬間外溢的冷酷使人過目難忘,他從那時起便對她投以另眼。及到後來,許問涯查到她居然藏有一隻施加了極惡的厭鎮之術的骨灰盒,那一刻的感受,幾乎無以言述,他這個表面溫沉似水的妻子,真是越揭開,越令人心癢難撓、刮目相看,讓他怎麼能夠不上癮呢?

  許問涯闔上眼帘,喟嘆著說:「我對你,早便知根知底了。」

  雲湄聽他口氣,興許及早便知道她並非真貨了,雖則有些訝然,但不會傻到打破砂鍋問到底,問他緣何不早些揭掉她的老底。答案自然是許問涯早已情根深種,如若他真有那樣的狠心,兩下里也不會鬧成今時今日這般,經歷諸多荒唐。

  不過他既然提起重新開始這一茬,雲湄便少不了要擔憂一些橫亘在她與許問涯之間的,實實在在的問題。

  首先便是名分,對上今陽許氏這般老牌望族,她一個剛剛脫去奴籍的平民,在世俗眼中,是決計勝任不了宗婦之位的。

  還有,她跟宋浸情過分肖似的面孔,又要怎麼解釋呢?

  難不成許問涯是打算討她做外室?

  這樣一來,確實是省事了,但她不會樂意的。

  思來想去,果然還是就此分道揚鑣最省事啊,這樣就什麼矛盾都不會有了。

  正當她仰首,盯著夜幕上闌乾的星斗,天馬行空地發散思維時,手上忽地傳來拉拽的勁力,扯回了她的思緒。

  雲湄垂眸一看,就見許問涯泛白的雙唇正翕動著,似乎示意她湊近些,側

  耳細聽。

  雲湄以為他傷得難捱,興許是在無意識地哼痛,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傾身下去,附耳聆聽。

  「我說,要重來一次的話,可不可以,」他的嗓音輕飄飄的,語意卻堅定極了,字裡行間甚至還透著討好的徵詢之意,身段放得極低,仿佛怕她不答應似的,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從娶你為妻開始?」

  雲湄乍一聽,還以為是幻覺,仔細分辨,沒錯,他確實就是這個意思。她一時很有些意外,心跳頃刻間鼓譟起來,嘴上卻十分冷靜地說著風涼話:「……你知道這有多麻煩嗎?還是你傷得失了神志,隨口說來哄我玩的?」

  「我這個人,原本就要尋死覓活才能勉強留住你。」許問涯自嘲地輕笑,「如果連抬你做正室都辦不到的話,你心裡一定盤算著該怎麼再一次離開我吧?」

  雲湄冷不丁被他戳中了,心虛之下,同時也傷懷起來。看來許問涯所謂的對她了如指掌,其言半點不假。就是因為太過洞徹她,才會把娶她為妻說得畏首畏尾,在他看來,這不是他的犧牲,是他合該辦到的最基礎的事情,如果這樣的決心都沒有,還能拿什麼來留住她呢。

  她見許問涯傷神自嘲,心裡也不太舒服,但這一點點心疼,在目光對上他蒼白失血的臉龐時,當場又煙消雲散了。

  ——他破損的衣袖,血流不止、傷口深可見骨的手臂,蒼白的面色,都仍無比鮮明地昭示著,這個男人,不久之前,在拿生死威脅她。

  她很後怕,因為這並非打情罵俏的兒戲,許問涯是當真存了死志,只為她這些時日的不假辭色,只因為得不到她的一句喜歡,甚至只因為一個視野錯位的誤會。

  他或許真的已經瘋了,理智、情感,全盤失控。

  如果下半輩子日日在一起,那麼整天便如遊走在纖細鋼絲之上,一顰一笑俱要斟酌,生怕犯了他的禁忌……她該如何承擔這一切?

  雲湄脊背泛起細細密密的戰慄,一時間並沒有答許問涯的話,只垂眸伸指,繼續整理他傷口處的扎帶,期間安靜得近乎緘默。

  許問涯察言觀色,屏息凝神地端量她的態度,見她又沉默下來,眸光暗了暗,神色祈求地道:「我一定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抑或你有什麼要求,縱是攬月摘星,我也定然全力做到,只求你能留在我身邊,不然我在這世間也沒什麼可——」

  雲湄原本一言不發,只垂著頭漫無目的地撫平他殘破袖口的褶皺,心上的後怕四下瀰漫,無可調節。正是這個關頭,聽他又往攸關性命的褃節上扯,一時間所有情緒盡皆泛濫上來,反手便給了他一巴掌,雙肩戰抖著顫聲罵道:「瘋子!生來好命非要爛活,如何指望旁人來愛重你?」<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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