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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靈族與神木間的特殊羈絆,愈是靠近巨木,曉羨魚的心口便愈是沉悶,她隱隱間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似近鄉情怯一般,帶著些悲傷。

  然而當她來到神木近處時,這點悵然的心緒很快煙消雲散,被震悚所取代——

  神木頂天立地,高聳巍峨,花葉便也生得極大。靠近一看,才發現綴滿枝頭的不是真實的花葉,而是冷冰冰的金玉。

  金厚重,瞧不見端倪。然而玉剔透,一眼便能察覺不對。

  玉葉里竟然嵌著個人。

  或者說,是一具屍體。滿臉猙獰駭然相,好似被定格在了死時的一瞬間。

  她頭皮發麻,緩緩抬頭看去。不止這一具,整株參天巨木,掛滿成千上萬的屍葉。

  曉羨魚嚇了一跳,差點沒原地吐泡泡。

  奚元安撫地捏捏她的手心:「想必都是萬年前的靈族故人。」

  二人又穿過枝葉落到下方。樹身上裹著的原來並非灼灼火焰,而是千絲萬縷猩紅的血線,蠕動纏繞著,像密密麻麻的蟲子。

  「我就知道,沼澤怪果然還是變態。」曉羨魚木著臉,「現在這裡和我想的一樣了。」

  她不願再多看那些噁心的東西一眼,垂眼看向地上起伏的樹根輪廓:「沼澤怪就在樹底下對吧?我們該怎麼做,把它挖出來?」

  奚元偏頭看她,少女挑著眉梢,神態輕鬆,仿佛要「挖」的不是偽神天道,而是泥里的蘿蔔。

  他的師妹好兇。

  他笑了下,卻是搖了搖頭:「不可。厄沼滋長於神木根莖,融入世間地脈,我們很難徹底揪出它。倘若有一點沒滅乾淨,總會春風吹又生。」

  曉羨魚擰了擰眉:「那豈不是不死不滅?」

  「近乎於不死不滅。」奚元道,「好在我們已經知道它的『源』就在此處。欲斬草除根,唯有掐滅源頭。」

  聽起來好像還是得挖出來。曉羨魚迷糊了:「該如何做?」

  奚元頓了下:「斬斷神木根須地脈。」

  曉羨魚點點頭,擼起袖子正要大幹一場,忽然反應過來:「等一下。」

  她驚愕道:「神木地脈乃世間靈氣之源,若斬斷了,神木徹底消亡,世間豈不是……」

  再無靈氣?

  沒有靈氣,便沒有仙道,沒有修仙者了。

  從此往後行走於世的,皆為凡胎**。

  不,不對。

  若僅僅如此,那還沒有什麼。

  但最大的問題是,這個時代的修士並不會退化成凡人,雖然未來靈氣枯竭,他們再難進階,但凡人在他們眼裡依舊弱小如螻蟻。

  修士成了絕種的稀罕物,世上沒了神木,這些有著通天徹地威能的修行者,便會取代神木成為後世的神。

  人心重欲,又如何能夠成為主宰一切的神明呢?

  誅滅了魔神,滌盡了魘息,天下蒼生並不會迎來永恆的太平,海晏河清不過寥寥幾年,人與人之間的爭鬥便會開始。

  曉羨魚沉默片刻,問:「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對不對。」

  奚元道:「是。」

  「好。」曉羨魚深吸一口氣,看

  向他的目光堅定:「那我們便合力,斬神木根須,斷人間地脈。」

  奚元點頭,抬起手,掌心氤氳蓮花真氣。

  兀然之間,海底仿佛起了一陣陰風,金花玉葉劇烈搖晃,婆娑樹影打在二人身上。

  好像有誰輕輕地笑了一下。

  「嗡」地一聲,那笑聲在水下盪開,幾乎像鋒利的刀子刮過識海。

  喑啞冰冷的嗓音仿佛是從腦海深處響起:「微玄,你能做到這一步,我很意外。」

  奚元眼皮也不抬一下,好似沒聽到。

  他早已不叫那個名字,早已不是天道的傀儡。

  「我與神木同生同滅,你想弒我,便要弒親手點化你的神。」

  曉羨魚聽出那聲音在干擾奚元,想與它辯論一番,奈何在水下開不了口。

  罷了,不管它。

  既然冒頭干擾人,便證明他們的做法是對的,威脅到了厄沼。

  她全神貫注,手中躍池嗡鳴震顫,似乎也在期待著接下來的一劍。

  人間蒼生,此時此刻,盡數懸於她手中劍。

  很沉,但她尚且拿得穩。

  奚元的蓮花真氣纏繞上她的劍身,為她助力。這一劍,凝聚兩人全力,不輸海上萬劍。

  此一刻,妄海之上、妄海之下,兩道劍意似乎也遙遙共鳴。

  曉羨魚眉目沾染幾許料峭冷意,如霜如雪,乾淨而凜冽,眼眸中只倒映出眼前的巨木。

  摧毀神木,此戰便可得勝。

  奚元微微垂眼,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一絲異樣。

  厄沼分明已被驚動,卻就這麼沉默地看著他們,似乎並不著急阻攔。

  是太虛弱了沒辦法,還是別有原因?

  他偏頭,目光落向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線。

  它們緊緊纏裹著神木。

  神木萬年前已枯,本該了無生機,可枝頭卻綴滿金花玉葉,遙遙一看,盎然依舊。

  花葉中嵌著的無數屍骨太過駭人,以至於乍見之下,叫人很容易便忽略了這一行為背後的用意。

  ——似乎是在小心翼翼裝點著神木,維持著從前的模樣。

  無邊妄海,守護的難道不是神山,也不是厄沼真身,而是……靈源神木?

  曉羨魚手中劍蓄勢待發,電光石火之間,奚元的蓮花真氣忽然生出異動,反過頭來輕輕架住了劍的去勢。

  「……等等。」奚元眉心輕蹙。

  曉羨魚一愣:「怎麼了?」

  奚元轉過頭:「盈山神棲洞,你第一次相遇魘眼時,可有看到過什麼異常?」

  曉羨魚不知道他為何緊要關頭問這個,仔細思索了一番,飛快道:「我只看到了我自己,然後……」

  她一頓,忽想起什麼:「對了,我還聽到過一聲呼喊,好像是……姐姐?」

  這一聲姐姐在她心底盤旋許久,始終是個謎團,直到在哀亡谷遇見了被魘污染、操控的烏滿。

  她便以為,那聲姐姐源自於烏滿的執念。

  奚元聽了她的話,不知解開什麼疑雲,神色微變。

  那道沉寂許久的聲音,含混沙啞地低笑起來。

  「世間最乾淨的雪靈,會為了拯救蒼生犧牲自己。」厄沼緩緩開口,「那麼,你可會為了蒼生,犧牲她?」

  此話一出,仿佛驗證了什麼。

  雪袖下的指尖倏地攥緊,深深掐入掌心。

  曉羨魚從來沒見過奚元臉色差成這樣,雖說他從前就一副病歪歪的模樣,可哪怕是最虛弱的時候,也比不得此刻冷敗。

  她有點著急:「師兄,你別聽沼澤怪胡言亂語,誰也不會犧牲,你知道它最擅長迷惑人心……」

  奚元並不回答,只是闔了闔眼,眉目間幾乎溢出一絲痛苦。

  曉羨魚有些不知所措:「師兄?」

  拂動的髮絲和衣袍,不知不覺間垂曳而下,濕漉漉沾著水。

  澄澈的海水一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黏膩的空氣。

  曉羨魚眨了眨眼,意識到終於能開口說話了,立刻揚聲道:「沼澤怪,你有什麼沖我來,逮著他叨叨算什麼?」

  枝葉搖晃,婆娑樹影間,赫然多出一道身影。

  曉羨魚驀地抬頭,看見白衣青年倚在樹梢,清冷的眉目低垂,薄唇挑著森冷的笑。

  長著一張和奚元別無二致的臉。

  他烏幽幽的眼珠子鎖視著她,開口,話卻是對奚元說的。

  「我猜你會。」他慢吞吞說著,嗓音沙啞極了,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古老意味,每個字音都帶著深深蠱惑,「畢竟你敬神,亦敢弒神。」

  「所以你愛她,亦可殺她。」

  第105章 姐姐 早在萬載以前。

  曉羨魚伸手握向奚元的腕, 正色問:「師兄,你們在說什麼?」

  她不傻,看出他的反應不對, 便知厄沼並非胡言亂語。

  奚元靜默片刻,輕輕反握住她的手。

  「……計劃有變。」他低聲開口, 短短几個字音, 仿佛耗盡氣力, 「我們不斷地脈, 找他真身。」

  曉羨魚頓了頓:「你不是說很難成功嗎?」

  有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做法,為何要選更危險困難的路?

  奚元垂著眼帘,好似不敢看她,嗓音有幾分澀啞:「很難,但並非全無可能。」

  樹上的白衣青年慵懶支頤,居高臨下旁觀一切, 心情十分愉悅似的笑起來。

  「啊, 我猜錯了。」他的腔調很慢,古怪極了, 分明吐露著人話, 卻透出濃濃的非人感, 「不過, 這樣很好。」

  高高在上、乾淨無瑕的雪靈生出私慾, 如同撲向烈火。

  等待他的結局唯有消融。

  厄沼微笑:「如此一來, 你今夜註定死在這裡。」

  話音方落, 一道凜冽劍氣撲面而來, 白衣青年微微側首,幾縷烏黑的發被削斷,飄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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