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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焰騰升至極點時,他偏頭咬一口架在肩上的瓷白腳踝,再俯身,用唇舌咽下她不成字句的喘訴,緋紅眼尾似兩筆惑人的硃砂。

  「還不夠。」喉結輕滾,溢出的字音沙啞,「師妹,再疼一疼我。」

  業火方熄,綿延又生。

  簡直就像瘋了一般。

  於是她只好事後為他開脫,業火那麼疼,瘋一點兒也……正常。

  可即便是足以令他失去神智的業火,也抵不過他生生剝下骨血的分毫。

  曉羨魚閉了閉眼,心想——

  業火的疼有三分,這人能說成十分,生剝骨血之痛倒從不主動提。

  為何呢,她想不通。

  奚元看她沉默,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怎麼了?」

  沈疏意的目光輕輕落下來,片刻轉開。

  曉羨魚搖了搖頭,只道:「掙脫天道的控制唯這一個法子麼?既然我也是靈族,它豈不是也能控制我?」

  「它不可以,所以才通過魘骨惑你。」奚元垂眸,「至於為何,我尚未找到答案。」

  沈疏意忽開口:「你在斷魂澤給我們看的,不是全部吧。」

  曉羨魚挑了挑眉,心道默契,她正想問呢。

  倘若天道真是厄沼,掌握地脈俯瞰人間,便必然有通天徹地的神通,為何它這些年容忍奚元做了這麼多?

  不光是她的復活,還有他反過來窺伺魘眼搜尋出真相,並將之公之於眾。

  為何天道不制止他?

  奚元「嗯」了一聲:「我無法給你們看太多,若被它察覺,或生災妄。」

  他望向她:「師妹,可還記得那柄劍?」

  曉羨魚聞言一怔,立刻領會過來他指的是天意之劍的劍魂。

  天意之劍塵封后,曾在九天之上懸而不落的那柄巨劍,也從此消失。重生之後,她眺望青煉山的方向,再沒見過那道劍魂的影子。

  曾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方知,原來是當年她身死後,微玄聖子剝靈血、剔仙骨,將屬於天道傀儡的那一半空殼留在青煉山,自此徹底擺脫天道的掌控與監視。

  於是那柄劍,也一併被擺脫了。

  「萬年前蒼生一戰,靈族覆滅,神木枯萎,換來厄沼元神潰散。」奚元眸光落向黃泉盡處,「它的殘識融入神木根須,借地脈汲取仙門氣運蟄伏了萬年。」

  沈疏意眉心天紋微微發燙,他闔了闔眼,冷冷道:「既然蟄伏,便說明它很虛弱。所以,才需要一個傀儡來替他掌握人間麼?」

  從前那個傀儡是微玄。

  如今是他。

  只不過,厄沼的半片元神藏在魘骨中,三百年前被蘇漪拉著同歸於盡,元氣大傷,陷入沉眠。

  所以起初,沈疏意在天紋里捕捉到的天意十分微渺。

  而近日,他腦海中偶爾會多出一道古老神秘的聲音,不成字句,充斥蠱惑。

  就像茫茫大霧,起初看不分明。可就在方才一剎,迷霧散去,終於浮現背後真意。

  腰間的不孤劍躁動不安。

  他斂了斂眸,將手輕輕搭上去。

  ——那道聲音在說,殺了他。

  殺了微玄,從此你便是聖子。

  將半身靈血與無上仙骨賜予你,從此天之驕子,舉世無雙,明台高座,萬人敬仰。

  世間最耀眼的一切,皆獨屬於你。

  若還嫌不夠。

  ——她,也是你的。

  第101章 不悔 「師兄不悔,我不悔。」……

  烏雲浮游, 一剎遮蔽月色。

  沈疏意的眉眼覆下陰翳,闃黑眼珠一錯,視線輕輕落向曉羨魚。

  她聽完奚元說的那些, 神色難得正經,眉心若有所思地微蹙著。

  少女的一剪側顏乾淨, 白生生似新月, 碎發別在耳後, 皮膚極細薄, 浮透著淺淺青筋。

  她這副錦鯉妖身不比前世那般顏色潑天,濃墨重彩褪去,變作青蓮一般的清新靈動。

  明眸皓齒,亦叫人見之心喜。

  「是嗎。」沈疏意極輕地眯了下眼,似乎有些感興趣,在心裡反問那道聲音, 「那你會如何讓她屬於我?」

  於是那道聲音的蠱誘之意更深了:「抹消記憶, 她會忘記所有,只記得你——」

  眉心天紋熾熱, 沈疏意視野倏而迷霧深深, 漫漫黃泉消失不見, 小船也消失不見, 只余他孤伶伶立在大霧裡, 望不見前路。

  這是他的識海。

  茫茫無際的霧色中, 千絲萬縷深暗氣息翻湧, 糾纏成混沌的一團黑影。

  黑影中心, 赫然是一隻金色的眼瞳。

  那金瞳充斥著一股令人著迷的魔力,沈疏意望進去,神思一瞬恍惚, 短短几息間看見了許多東西。

  那是魘眼向他展示的、它所許諾的未來——他會如何成為萬人之上,世間至尊,垂眼睥睨芸芸眾生;而她又會如何笑意盈盈挽著他胳膊,甜滋滋問他晚飯想吃什麼。

  幕幕瑣碎一閃而逝,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催人意動嚮往。

  沈疏意安靜片刻,不知為何,沒什麼情緒地哼笑了聲。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手段。」他毫不客氣點評道:「噁心。」

  黑影:「……」

  沈疏意面容輪廓冷峻如刻,此時薄唇微微勾著,眼底又一片冰涼,更顯譏諷十足。

  「你拋出一堆誘人的條件,若沒有自作聰明提那最後一句,我可能還真會考慮一下。」他眼皮一掀,「她那狗脾氣,微玄攤上了算他倒霉,除了他誰還上趕著受罪。」

  黑影:「…………」

  它沉寂下來,那隻冰冷古老的金瞳死死盯著他,像是要將他洞穿,從皮肉到骨血剖析個徹底。

  沈疏意仿佛耐心耗盡,唇齒間慢吞吞吐出一個字:「滾。」

  落音,迷霧驟散。

  他很輕地眨了下眼,神智恢復清明。

  識海中一場博弈,在外人看來不過半息恍神。

  小船在黃泉水波里飄蕩,奚元抬肘靠在船邊,一手閒散支頤,目光隱約落在這邊。

  直到這一刻,他才輕輕轉開視線。

  沈疏意微頓,捕捉到這不動聲色的一眼,心下生出幾分瞭然——看來,對方留意到了他短短一瞬間的不對勁,或許已猜到發生了什麼。

  連他也不得不嘆服,這人的心思實在是縝密得可怕。

  玲瓏心,天意劍。這便是前世沈疏意看他莫名不順眼的原因。

  若說蘇漪是純粹的強者,仿佛能一劍捅穿天穹,那麼微玄給他的感覺則偏向深不可測。

  如深淵,如山霧,誰也無法看清他,而他將一切牢牢掌握。

  如今沒了天意劍,那顆玲瓏心依舊洞悉一切。

  令人願意相信,這樣一個人,無論他有何圖謀,都求而必得。連天也攔不住。

  ……

  曉羨魚悶聲道:「我明白了,厄沼醒來一分,便多一隻魘眼在人間睜開。魔神即將復甦,所以你離開幽都山,陪我走完一程,便要去和它同歸於盡,對不對?」

  奚元靜了下,笑道:「也未必便會同歸於盡,萬一我勝了這天呢?」

  曉羨魚不說話,分

  明是不大高興。

  奚元便捉起她的手,捂在掌中把玩起來,只覺得分外溫軟細膩,像玉一般。

  他溫聲哄道:「更何況,我如今身側有你,還有何懼?」

  曉羨魚輕哼一聲。

  沈疏意面無表情道:「膩歪夠了?要不我迴避一下?」

  曉羨魚:「……」

  她尷尬地抽回爪子,想說點什麼給自己找補回面子,偏生這時船頭的白骨老者樂呵呵回頭插話:「你這小娃娃真沒見識,這有什麼膩歪的,方才那才叫卿卿我我你儂我儂,鬼君都要把老朽扔下黃泉哩——」

  月白一臉「真的嗎我怎麼來晚了」的懊惱。

  曉羨魚:「……」

  沈疏意:「……」

  奚元偏過頭去,悶著聲笑起來。

  ……好煩。這一整條船的人和鬼都好煩。曉羨魚閉了閉眼,放棄掙扎,直接將話題拉回正事:「所以,妄海到底有什麼?」

  奚元靜了下,道:「妄海之下,是奚山遺蹟。」

  此話一出,曉羨魚睜大眼睛:「什麼?!」

  沈疏意沉默片刻:「你是說世人久尋的神山故地,竟在妄海?」

  仙山、煉獄,同在一處。這還真是詭異。

  奚元垂眼:「嗯,我親眼所見。」

  三百年前,他還是那個應天而生的微玄聖子,執掌天意之劍,冥冥之中溝通天意。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守的「道」。

  厄沼將意念寄生於世間最乾淨的雪靈,本欲控制他做自己的傀儡,未曾想竟敗給了他。

  微玄很早便察覺不對,而在遇到蘇漪、看見了她的伴生靈後,他開始漸漸憶起零星前塵。

  起初,他能抓住的只有一幕恍惚畫面——

  滿目蒼翠間,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倚在樹上,雪足踢踏著鈴響,她朝他招手,口中喚著一個名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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