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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國師加入, 即使不對付期子鳳, 能牽制住無為, 也能增加一截勝算。

  可惜裴星悅還是晚了一步, 他騎著駿馬趕到山下,正要拾級而上, 卻忽然聽到一個踉蹌的腳步從上往下, 由遠及近。

  一個人, 似乎很慌張。

  「昭王……昭王……昭王……」

  靜心一路念著,仿佛這樣才能抑制住悲痛,讓自己有前進的方向, 小短腿拼命地跑著,可是山徑通幽,曲曲折折, 在此刻卻仿佛看不到盡頭。

  「誰能來……救救我們……師父……方丈……」他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呼嘯的風自耳旁而過,忽然,他冷不丁地撞到前方馬腿,頓時令他頭暈腦脹,即將栽倒的時候,卻被一把撈起。

  「靜心小師父?」驚訝的聲音有些熟悉。

  靜心抬頭看向來人,紅衣,長發馬尾,長相俊俏得不像話。

  「裴施主……」他呆呆地喚著。

  「是我,你怎麼跑得這麼急?」

  黑夜裡,視線受阻,裴星悅一時沒有看清,但漸漸地他發現不對勁了。小和尚哭得稀里嘩啦不說,身體一陣熱一陣冷,像是體內有氣勁在流竄。

  他立刻抓其手腕把脈,脈象卻是一片紊亂!

  「怎麼回事?」

  「皇后來國feng寺禮佛……暗中下毒……全中招了……」靜心說得斷斷續續,身體越來越虛弱,可他的卻緊緊地抓住裴星悅的衣袖,努力睜著眼睛說,「裴施主,快……救我師父,方丈支撐不了多久的……求求你,救救他們……」

  話落,一陣疾風從山上吹拂下來,捲起了無數殘葉,拂過裴星悅的臉頰,令他感到一陣恍惚,耳畔似乎聽到了渺渺梵音,激起萬般大悲大痛,然而再抬頭佛光之下,又讓人的心靈趨於平靜。

  深幽古剎,萬籟俱寂,在此刻亮如白晝,金光普照之中依稀有佛虛影俯瞰。

  能與無為齊名的不悟,即使身負毒物,卻依舊引動天象形成具化。

  靜心悲痛欲絕,「方丈——」

  裴星悅怔然,下一瞬他拎起小和尚,以輕功化極,沖向古寺山門。

  快!

  然而……

  佛光猶如金箔簌簌落下,坐在山門前那照舊一身樸素黃衣,手拿古舊佛串的老和尚,此刻已經低下了頭,於風中,火光下一動不動。

  「方丈……方丈……」靜心從裴星悅的手中掙紮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向不悟。

  然而只是稍稍一碰,老和尚的身體便如斑駁的雕塑,枯黃的樹葉那般風化、碎裂。

  在被毒素徹底侵蝕,控制成弒殺的野獸之前,他給了自己一個灰飛煙滅。或許這世間還有辦法祛除毒素,但他不允許佛入地獄,反拎起屠刀對向世人。

  裴星悅抬起手衝著不悟抱了一拳,閉上了眼睛。

  自己曾在國feng寺中受其指點,習得佛門絕學,對這位大宗師的胸襟和寬容,心生敬意。如今未免自己為禍人間,竟以這般慘烈的方式圓寂,實在令人痛心且敬佩不已。

  「對不住,來晚了。」

  他回頭看著山門下那重重的樹林,感覺到有黑影如潮水一般退去,沒有氣息,只有細索的聲響,仿佛僵死的屍蟲融入了黑暗。

  裴星悅眼裡帶著濃濃的厭惡,卻沒有追上去,山門前,在不悟的具化象下,即使是五感盡失,毫無生氣的活死士兵,也被碾碎了不少。

  若非不悟身中劇毒,不然以他的功力,這上萬士兵又能奈他如何?

  可惜……大舜的皇帝不想讓他活著。

  靜心跌撞地往山寺里跑,「師父……」

  那一片山頭,曾有檀香陣陣,木魚聲聲,擁有著百年古樹的祥和安靜之地,如今火光沖天,將那些發狂暴動的和尚圍困在裡面互相廝殺,以至於頭破血流,斷肢殘臂都不曾停息。

  裴星悅見此,一把扯下腰間水囊,熾熱極致的內力釋放之下,直接以大宗師之威震開了膠著在一起的和尚,接著一人一口灌進去。

  幸好知道來京城,免不了要跟蛛王之蠱打交道,水囊他都是隨身攜帶的。

  裴星悅的武功碾壓下,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所有的和尚都放倒了,只是國feng寺中的幾位長老卻坐化在火圈之上,以自身為燃料,束縛住這些發狂的弟子,才沒讓他們衝下山為禍。

  其中便有無塵大師。

  靜心呆呆地望著火光中逐漸碳化的苦眉老和尚,這個時候他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能跪在師父面前,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久久難以起身。

  裴星悅隨這老和尚學易筋經,見此心中也多有悲哀,他算是靜心的師弟了,於是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將水囊遞了過去,「還有一點,小師傅,你喝了吧。」

  *

  皇宮裡,聽到國feng寺被滅,國師圓寂的消息,太后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顧不得整理儀容,直接去找皇帝。

  此刻深夜,天邊已經拂曉,然而皇帝醉醺醺地歪倒在一旁,聽著絲竹靡靡音,看著翩翩妖嬈的舞女,好不快活。

  太后的忽然闖進,令歌舞戛然而止,瞧著她陰沉嫌惡的臉色,皇帝擺了擺手,令所有人退下,只有皇后穿得一身端莊肅穆,溫柔得體地斟上一杯茶,遞到了皇帝的面前。後者就著她的手漱了漱口,重新吐了回去,接著被攙扶著站起來,笑了笑,「母后怎麼來了?」

  「皇兒,國師死了!」

  皇帝頓了頓,似乎酒勁還未散去,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接著他恍然地附和了一聲,「嗯,是死了。」

  太后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毒殺了他?」

  皇帝滿不在乎道:「是啊,廢了好大的勁,那些和尚軟硬不吃,武功又高,想殺他們還找不到機會。正巧皇后替太子點長明燈,國feng寺不得拒絕,這才有了機會。」

  他說著回頭牽住皇后的手,溫柔地摩挲著,「還是皇后懂朕。」

  皇后溫婉地微笑,眼眸中含情脈脈,「為了皇上,臣妾什麼都能做。」

  皇后自從小產回宮,整個人都變了,越發地恭順賢良,寬容大度。

  選秀是她提的,鶯鶯燕燕是她找的,凡是皇帝想做的,她都不遺餘力地去做,即使是下毒也不眨一下眼睛。

  唯一的訴求,便是替她那未成形,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封為太子。

  太后見此夫唱婦隨,不知為何忽然打了個寒噤,明明是夏日之夜,卻毛骨悚然,不敢深入多想,她說:「不悟是大舜的國師,有他在,哪怕那古月妖孽有所異心,我們也不用害怕,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不是自我斷臂嗎?」

  「斷臂?」皇帝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他反問道,「那禿驢是誰的臂膀?朕給過他機會,為我所用,可他呢?眼睜睜地看著朕被宣宸那賤種踩在腳下,割腕放血,甚至弒君也無動於衷!他留在京城,不是為了守護大舜,而是宣宸的爪牙,監視朕的!朕怎能不殺之後快?」

  皇帝每每想起那些屈辱的畫面,便恨得牙齒痒痒,面露癲狂。

  國師國師,護的是國!而他,宣鈺,進太廟告天地,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是天子!不悟護的應該是他,這才是忠心!

  太后聞言眼眶含淚,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兒,娘知你心中苦楚,可是那古月餘孽不好相與,那毒物、那死士太過可怕,沒了國師,你又如何該與之相抗?屆時,他反過來對付你,又該如何?」

  「哼,不過是個異族,大不了按照之前所約,割南北東西,送他一塊領地,不過西南王府可沒那麼容易啃下,宣遙那女人比皇叔還強硬,有的好打了。」皇帝恢復平靜,帶著看好戲的漫不經心,他回頭望向皇后,臉上露出一絲悵然,「說來若是國師乖乖就範,不自我了結,哪怕失了理智,也能為朕盡忠,這塊地,朕就不必給了。可惜和尚就是和尚,軸得很,竟寧死不屈!」

  說到這裡,皇帝的臉皮抖動,怒火燃燒。

  皇后聞言,跪下來請罪,「是臣妾辦事不利,請皇上恕罪。」

  「皇后平身吧,死了便死了,否則宣宸進京,那老禿驢怕是還會想辦法救他,一身內力,便宜誰呢?說來若非那小子被邪物所控制,朕這把龍椅早就易位了,如今他成了階下囚……」皇帝想到這裡,臉上露出興奮的光芒,「來人。」

  門外的太監立刻垂頭進來,恭敬道:「皇上。」

  「一年前,朕設宴款待昭王沒成功,一年後,那就再來一次。三日後,宮中大宴,朕為昭王接風!」皇帝說完回頭看向太后,眼中閃爍著期待的異色,微笑道,「母后,你覺得如何?」

  太后忽然間覺得自己老了,有些心力交瘁,她嘆道:「自是由皇帝定奪。」

  第107章 癲狂

  無塵的內力、不悟的內力包括靜心小和尚自己的, 都匆匆忙忙地全部擠壓在這小小的身體內,之前為壓制兇殘的毒素暫且相安無事,一旦毒素祛除, 這三方內力便開始排斥了。

  靜心只不過是一個脫凡境的小和尚, 雖習有易筋經,但那相對稀薄的內力根本抵擋不住無塵和不悟的碾壓, 若無人幫著疏離, 必然爆體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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