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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天都真人走到裴星悅身邊,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掌下微微用力,接著驚喜道:「好徒兒,三年不見,這都跟為師一個境界了!怎麼,黃鳥的缺陷彌補了?」

  他說著抓起裴星悅的手腕,見上面的護腕沒了,又摸了一把腰,腰封也不見了,頓時嘖嘖稱奇,上下一打量,「怎麼回事?」

  裴星悅回答:「有所奇遇,說來話長,不過師尊!」他小心地將解開背上那又沉又大的棺木,穩穩地放平在地上,迫切地問,「多依說,這裡有辦法去除宣宸體內古月妖道種下的蛛王傀,我把他帶來了,那接下去怎麼辦?」

  天都真人繞著這棺材一圈,接著伸手摸了摸,接著一把蹲下來,仔細探究,「喲,黑沉木,這可是稀罕物,老值錢了,這麼大一塊,能抵上一座城了。」

  他甚至還拿手指東敲敲,西敲敲,然後被裴星悅一掌拍開,面色不善道:「你別亂摸。」

  這一路上,裴星悅不敢跑跳,不敢顛簸,樹枝都不讓勾一下,就算要用到輕功,也寧願多花點內力飛穩一點,生怕將裡面的「寶貝疙瘩」磕著碰著,哪兒容許別人這樣敲敲打打。

  天都真人見他護犢子一般,不由擠了擠眼睛,「裡面是你掛念了八年的媳婦兒啊?」

  裴星悅哼了一聲,「知道還亂來!」沒有動手揍一頓,都是因為尊師重道四個字。

  天都真人搖頭嘆息,「你這眼光……」

  「怎麼?」

  「昭王乃人中龍鳳,皇室貴胄,當然是誇獎你不錯。」天都真人舉起大拇指。

  裴星悅此刻沒心情跟天都真人開玩笑,便再一次追問道:「我要把蓋子打開嗎?可不可以讓宣宸醒過來,透透氣?」

  一連十多天,就算是假死狀態,那不吃不喝的,時間一長總覺得人也受不了,他一直提心弔膽到現在呢。

  「不可。」這是大祭司說的話。

  他和長老起身走到棺木旁邊,互相看了一眼,接著就見四名長老分立兩側,大祭司站於頭頂之處,一起伸手按在棺蓋上。

  五人口中發出短促的嗡嗡聲,只見按住棺蓋的手中,突然從袖子鑽出了一條條黑色的長蟲,繞著棺木遊動,似乎在尋找鑽進去的地方,看起來很是迫切。

  那長蟲無毛光滑,看似無腳,卻密密麻麻的都是細小短足,只是攀爬速度過快,仿佛在滑動。

  裴星悅見此一怔,正要上前,卻被天都真人一把攔住,「等等。」

  「這是在做什麼?」

  多依解釋道:「這是陰陽成蟲,是用來尋找高階毒蟲的。」

  「它們不會鑽進去吧?」宣渺問。

  「不用,通過陰陽泥就可以感知到了。」

  這還好,否則宣宸知道怕是不想醒來。

  五條陰陽成蟲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鑽回了五人的袖子裡,他們也順勢收回了手,接著互相看了一眼,面露欣喜,「不錯,裡面的毒蟲足以讓地龍蠱蛻變成王蠱!感謝上蒼!終於,南阿部族有救了!」

  他們幾乎喜極涕零,連同一旁的多依也很高興,仿佛困擾多年,一籌莫展的難事一下子有了解決的辦法。

  裴星悅扯了一把天都真人的袖子,「他們在說什麼?」

  天都真人笑了笑,「地龍蠱有望突破成金蠶蠱,他們南阿族有救了。」

  裴星悅想到了森林裡的怪象,不由皺眉,「究竟怎麼回事?」

  *

  火光噼里啪啦了一聲,多依從炙烤的羊腿上用鋒利的匕首切片下了一塊塊肉,用寬葉包好,放在碟子上,一一擺放到幾位客人面前。

  同時,部族也送上了當地特地——蟲席。

  「徒兒嘗嘗,這裡的蟲宴可是一絕,越毒越好吃,一口嘎嘣脆,能香得掉牙,你吃過之後,絕對忘不了。」天都真人顯然已經在南阿部族混得風生水起,有吃有喝還被尊為上賓,似乎想賴著不走了。

  宣渺作為面不改色能破開屍體的神醫,區區蟲子自然不在話下。

  而裴星悅走南闖北,風餐露宿,自然不計較吃食,兩人都能入鄉隨俗,唯一有點講究的,正躺在棺材裡無知無覺,倒是省心了。

  蟲宴在中原地區難吃到,兩人吃得別有一番風味。

  天都真人見徒弟吃得香,瞧裴星悅三年前跟三年後也沒啥兩樣,還是那身行頭,不禁拍了拍對方的胸口,得意道:「怎麼樣,為師這日子,過得比你美吧?」

  然而裴星悅卻嗤了嗤,一邊吃著烤蟲串,一邊扯下腰間錢袋,在天都真人面前晃蕩,示意打開瞧瞧。

  天都真人接過來一看,白花花的銀子和一疊厚厚的銀票頓時沖入眼前,頓時驚訝道:「喲,徒兒,發達了!」

  他說著就要把錢袋收進自己的破袖子裡,卻被裴星悅眼疾手快地一把搶了回去,瞪了他一眼,「做啥?」

  「有銀子不拿來孝敬為師,有你這麼當徒弟的嗎?」天都真人抱怨道。

  「我沒錢。」裴星悅一口拒絕。

  天都真人吹了吹鬍子,心說他剛才看到的莫不是假的?

  「這是宣宸給的,您好意思拿?我都不捨得花。」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過想想,拿徒弟媳婦兒錢財是不太好聽,天都真人便問:「那你的呢,這三年來莫不是一文錢都沒攢下?」

  「那不是。」裴星悅放下籤子,扒拉著錢袋,從裡面找出三個銅板,鄭重地放在天都真人的手裡,「就剩這麼多了。」

  旁邊的宣渺差點噎死,捶胸頓足,拿起邊上的酒狠狠地灌了一口才順下去。

  天都真人:「……」真是好徒兒,很想一掌拍死怎麼辦?

  看那寫著清理門戶的眼神,裴星悅嘆道:「您別看了,您徒兒身無分文,窮得叮噹響,全身上下連根髮帶都是媳婦兒送的,就不要為難我了。」

  「混得這麼慘?星悅啊,你連私房錢都不藏點兒,以後可是要被吃得死死的?」

  裴星悅撓了撓頭,理所當然道:「不用以後,我現在就什麼都聽他的。」

  昭王行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裴星悅心說自己只要讓幹嘛就幹嘛,挺好,不費腦。

  天都真人恨鐵不成鋼,只能同情地拍了拍裴星悅的肩膀,「心大也是好事。」

  裴星悅心裡藏事兒,吃不下幾口,便問:「現在是不是可以把事情說清楚了?」

  周圍服侍的部族人一一褪下,大祭司頷首,說:「我們南阿部是整個苗疆蠱術最擅長,也是傳承最久的部族,幾乎人人都會上一點,人們豢養蠱蟲,以蠱戰鬥,方便生活,已經形成了長久的習慣。但在五年前,或者更久,蠱蟲卻開始躁動起來,頻頻反噬主人。起初只是低階蠱蟲,本以為是初入門的蠱師自己豢養不當才造成的失控,但是逐漸的,更高階的蠱蟲也開始異動,我們這才意識到出現了問題。 」

  大祭司為了方便交流,中原話說得很慢。

  宣渺下意識地問:「什麼問題?」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蠱蟲和人一樣,是有等級之分的,有首領,有頭目,有更多的平民,從上往下克制。高階強大的蠱蟲震懾並且控制著低階蠱蟲,而低階蠱蟲臣服也追逐著高階蠱蟲,氣息層層遞進,蠱蟲安心且穩定。然而苗疆的王蠱金蠶蠱已經消失百年,後續一直沒有人煉成,以至於它殘餘氣息微乎其微,到如今蠱蟲們已經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群龍無首,便會不安,人尚且如此,王蠱對低階蠱蟲的影響更大,狂躁之後便是萎靡,然後消亡。」天都真人道。

  「所以,煉製金蠶蠱迫在眉睫,好在已經有了希望。」大祭司望向那口棺材,「裡面的氣息很強大,若是地龍蠱能夠吞噬,再……」說到這裡,他看向天都真人,後者擺了擺手,便頓了頓,繼續道,「苗疆十萬大山終於能迎來王蠱,感謝諸位!」

  裴星悅擺了擺手,「我只有一個問題,過程兇險嗎?對宣宸有影響嗎?他能恢復嗎?」

  說是一個,卻有三個,天都真人失笑地搖頭,看來是真緊張呀。

  「萬事皆有風險,怎能確保萬無一失,不過為師留在這裡,便是為了助上一臂之力。徒兒,放心吧,若是順利,等金蠶蠱煉成,說不定對昭王還是一件好事。」

  好事?這怎麼說?

  「以昭王的身體,不可能取出那邪物,只能在他體內煉製。」

  什麼!裴星悅猛地站起來,「體內煉製?」

  大祭司緩緩點頭,「是的,聽這位宣姑娘說,那蛛王傀已經遍布了人體全身,根本無法剝離,所以只能讓地龍蠱進入,將其吞噬才有可能。」

  地龍蠱是次王蠱,蛛王傀更是兇殘,這兩隻在宣宸脆弱的身體裡斗個你死我活,裴星悅實在無法想像宣宸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機會嗎?

  「你們是不是在騙我?」他低聲問,「這算什麼好事?」

  「小裴……」宣渺也覺得這太過兇險,幾乎就是九死一生。

  天都真人道:「因為當金蠶蠱煉成之時,昭王便會是它的主人,只會留在他的體內。金蠶蠱是萬蠱之王,養著它,昭王今後可就徹底百毒不侵,百病全消,甚至以此恢復功力,這還不算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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