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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邦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明白。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索性換了話題:「以後呢,怎麼打算?」

  「考公啊,」謝知周看了看晴空萬里,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他心情開闊地笑道:「原本就是打算考公務員的,暑假我把書都買好了。」兩顆小虎牙順著他的笑顯露蹤影,「以後我就是一名光榮的法醫了。」

  「先考上再樂吧!」段邦揶揄完,心有餘悸地納悶兒道:「那我聽說你之前還在辦公室和楊主任硬剛?」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因為我是同性戀要取消我的考試資格,我不服。」

  或許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那個曾經在知道鄒秦的事情之後,自覺無力不敢抗爭的那個他,默認學校權威的那個他,已經消失在了歲月的洪流中,取而代之的那個他,勇敢而無畏。

  段邦跟著義憤填膺道:「你說的也是。反正你保研這事兒本就是意外之喜,丟了也不可惜,倒是那兩位,與其玩這些,還不如老老實實準備保研考試,來個逆風翻盤,這下好了,事兒沒辦成,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哎,」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兒:「你真的打算干法醫了?」

  「嗯。」

  「小少爺不當了?」段邦打趣他,順口問:「是因為季哥嗎?」

  「是,也不全是。」謝知周坦誠道:「一開始是為了他,後來……」他頓了頓,略蹙了眉,似乎在思考應該如何措辭,「他身上有種信仰,讓人不知不覺地會被那種情緒感染,」他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弄得我現在,也想著發揮所學,為世界做點什麼有意義的事兒。「害——」他擺擺手:「聽著怪矯情的。」

  段邦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加油。」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角落裡鬼鬼祟祟的人影上。

  段邦拿手肘戳了戳謝知周,眼神示意道:「章晟?」

  謝知周單手插在兜里,淡淡地掃了遠處一眼,卻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章晟嘴唇翕動,像是欲言又止。

  「我賭五毛他是來跟你道歉的。」段邦說。

  「那我們換條路吧,」謝知周轉身拐進了另一條小道。

  段邦跟上去:「不聽他道歉了?」

  「沒必要,」謝知周說:「我不是救世主,就算他道歉也不會原諒他,何必假惺惺地耽誤彼此的時間。」

  謝知周說話時微微揚了聲,恰好能讓不遠不近綴著的章晟聽清。默默跟著的章晟停下腳步,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沒有再追上來。

  他或許會愧疚,也或許不會。

  但那都不是謝知周在意的事情了。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是天理倫常。

  謝知周不再談那些事,他看著渺遠的藍天白雲,顯得格外秋高氣爽。「棒棒,」他笑著說:「我們什麼時候召集大家一起給平權小組取個名字吧。」

  「好!」

  第75章 尾聲

  六月, 盛夏。

  聒噪的蟬鳴伴著笑鬧聲, 今天的A醫大顯得尤為熱鬧。

  體育館裡, 一排身著純黑學士服的學生依次上台,純白的垂布鋪平過肩, 在領口顯露出一截兒來,襯著學士袍下的白色襯衫, 純黑的流蘇垂掛在方形學位帽檐的右前側,微微搖晃, 黑白交錯,顯得格外純淨。

  偌大的體育館裡坐滿了人,但所有老師、領導、學生無一例外,都莊重而規整地身著學位服。純黑的底色下,黑藍紅黃四色流蘇相襯, 紅藍黑三色學位袍交錯。學術的嚴謹氛圍里,斑駁著多彩的思想。

  這是A醫大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 也是學生們留在這裡最後的回憶。

  學位授予人陸續上台, 搖擺的黃穗, 溫和的笑意,與學生們一一對應站立。在這一刻, 他們不再是出刁鑽考題的老師,不再是學生們畏懼的對象, 而是這幫孩子們的光輝時分的見證者,領路人。

  謝知周看著他身前的一身博士服的楊主任,去掉了浮華利祿的雕飾, 他在此刻,只是銜著淺淡的微笑,看著這個曾經不怎麼聽話的學生。

  學生向學位授予人鞠躬致意,在授予人柔和而慈愛的目光下,微微低頭。

  授予人執起帽檐上懸掛的流蘇,在莊重的音樂聲里,由右前側移向左前側,是為拔穗禮,象徵著麥穗成熟,畢業生已學有所成,可以展翅高飛向渺遠的天際。

  謝知周從楊主任的手裡雙手接過學士學位證明,對上了他滿懷期待的目光。

  合影留念後依次下台,在台下的拐角處,在他身前一步的楊主任忽然回頭,帶著一臉期許,「聽說你考進市局了?」楊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開口:「小伙子,好好干。」

  一語盡釋前嫌。

  將一批又一批的優秀學子送走,期翼著這些年輕的學生們有朝一日成為社會的棟樑,永遠是老師們最驕傲的時刻,而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在他的眼裡已經不值一提。

  楊主任人到中年,略有些發福。穿上博士服的時候,總顯得有幾分不相稱,可此時此刻,謝知周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因著他的動作而略微晃蕩的博士服,也沒那麼不和諧了。

  他古板而小氣,嚴肅而執拗,可他縱有諸多不是,在這一刻,他卻是真心誠意地祝願每一個相識或是不相識的學生,在離開學校之後,能夠迎接美好的未來。

  謝知周退場前回頭,看著台上下一批學生手捧證明,靜靜地立在禮堂的中央,眼裡是與五年前,宣誓時別無二致的光。

  這是他們的高光時刻。

  剛離開體育館,謝知周就看見了西裝革履的季澤恩。後者喜歡穿襯衫,但像這樣全身正裝的時候,謝知周卻是頭一回見著。

  「這裡!」一身純黑學士服的謝知周從遠方遙遙揮了揮手,顯然對方早就看見了他,正往這邊走過來。

  「畢業快樂。」季澤恩的目光落在他眼前搖擺的穗子上,忽然牽起他的手,往教學樓走。

  「哥,」謝知周笑道:「帥!」

  「你穿學士服才帥。」季澤恩輕聲開口,話語中那種淡然的陳述感,卻給人一種毋庸置疑的感覺。

  「你可虧了,」謝知周說:「八年制就只辦一次畢業典禮,明明是博士學位卻只能穿一次學位服。」末了他想了想,又說:「不過博士服是黑紅兩色,肯定最襯你。」

  季澤恩這個人總是冷的,謝知周先前心血來潮給他買了件紅色的外套,卻沒料到,冷暖碰撞,是出乎意料地格外好看。

  學校擺了不少景,拿來給學生們拍照。有摞成半人高的醫學全集書,也有繪製成一面牆的骨頭架子。謝知周舉著自拍杆,跟著熱熱鬧鬧的人群拍了好些照片,熱絡的朋友們,平權小組的組員們,還有同班同年級的同學們,最終都化為了一張又一張笑容洋溢的合照。

  拍的差不多了,謝知周忽然說:「還有一個地方。」

  季澤恩看了他一眼,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老石碑。」

  刻著醫學生誓言的石碑很多,而其中老石碑是最老,最大的那一塊。它坐落在校園深處,斑駁著歲月痕跡。石碑後是一位醫學前輩的雕像,帶著永恆不變的睿智卻溫和的目光。

  這回沒有多餘的姿勢,兩個人只是安靜地站在石碑的兩旁,帶著幾分虔誠,幾分謙遜。

  謝知周按下了錄像。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舉起右手握拳,鄭重開口。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不費什麼功夫就能脫口而出的,爛熟於心的誓言。

  或許背過的那些厚厚的課本都會逐漸淡去,但這段誓言的每一個字,都早早烙印在了心裡。

  謝知周靜靜地看向那個讓他明白了信仰和價值的男孩,然而此刻季澤恩眼裡的光芒,卻比當初更勝。

  「我決心,」季澤恩沒有放下右手,而是繼續宣誓:「一生深愛我眼前這個男人。」

  鏡頭裡的醫學前輩石雕只是銜著淡淡的微笑,帶著幾分寬容,聆聽著這兩個年輕人在誓言裡夾帶的一點私貨,渺遠而智慧的目光落在遼闊的遠方。

  第76章 番外一:廣播劇

  季澤恩從錄音房裡出來, 老闆很慷慨地給他結工錢, 數錢的手指如飛。

  「小子, 」老闆把數好的錢遞給季澤恩,「最後一年了, 好好考。」

  「嗯,」高三的季澤恩點點頭。

  老闆拍拍他的肩, 「想過以後做什麼沒有?如果是和播音相關的,我們歡迎你隨時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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