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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太尉早已是空殼,不足為懼。南府軍也已經安排到位。」見魏將軍憂慮,恭親王寬慰道:「魏將軍實在是多慮,有你手上的安西軍,還有本王和王妃父兄手上的中路軍、南境軍,這一仗,我們必勝。」

  「時機也差不多了,明日陛下定是要去將軍府弔唁。」恭親王想了想盤算道:「與其在宮中行事,明日倒是個不錯的機會。魏將軍意下如何?」

  魏明書思考片刻點頭道:「未免夜長夢多,那便明日吧!」

  兩人舉杯合慶,成敗只在明日一搏。

  翌日清晨,上京的城門提前而開。

  城門守衛將進出的百姓隔至一旁,中門大開,迎接延北軍送棺隊伍入城。

  兵甲沉重,黃紙漫天,待到棺槨行至城內,道旁已是哭聲一片。

  將軍府的人早已候在城門處,素白人群前,一襲青衣的江瀾音格外醒目。

  笨重的棺槨緩緩運來,一直垂眸不動的江瀾音終於有了些反應。

  披著麻衣的趙深向江瀾音行了一禮,江瀾音福身回禮後,向身後吩咐道:「開棺,驗。」

  趙深驚訝抬頭,杜管事忍痛勸道:「夫人,老奴明白您的心情,可將軍已經......」

  「驗!」

  江瀾音十分堅持,趙深瞥了眼她的神情,俯身退後道:「便依夫人所言吧。」

  趙深親自上前推開棺木,跟隨江瀾音而來的大夫當即上前,查驗片刻後,大夫回到江瀾音身前搖了搖頭。

  江瀾音慢慢上前往棺內探看了一眼,靜躺之人,劍眉深目,面容朗俊,與他離京那日並無大異。

  只是星眸不睜,唇色青白,原本溫熱的胸腔,如今毫無起伏。

  江瀾音盯著他的面容許久,卻不見一息伏動。

  眼酸胸窒,江瀾音將手伸向銀翹,銀翹將粗製麻衣奉上,江瀾音握緊麻繩,圓睜的雙眼終於忍不住淚水而熬得通紅。

  她將麻衣抖開披覆於身,抬手撫上棺木輕聲道:「塞北已安,我來接你回家了。」

  第61章 螳螂捕蟬

  廳堂外,來弔唁的人已聚集許多。爐中香火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盆中的黃紙灰被風撩起,碎成的粉末令人嗆咳不止。

  「咳,季將軍英年早逝,實乃天妒英才......唉,季夫人節哀。」

  京畿府的張大人與江瀾音寒暄了兩句,再次被屋內的火盆菸灰嗆了幾聲,他向一旁的杜管事建議道:「這屋內怎麼點了這麼多蠟燭?待會來敬香的人更多,棺前還有火盆,這屋內氣流灼嗆,待會季夫人她們該受不住了!趕緊熄了些蠟燭,再找個人在屋門口看著火盆,這樣屋裡人也好受些!」

  杜管事看了眼跪在地上向來客謝禮的江瀾音,愁著眉眼嘆氣道:「方才周大人也這般說過,可夫人不願意。她說黃泉遠暗,怕將軍尋不到回家的路,須得多點些燈。而這火盆里皆是祭奠之人的掛念,放在棺頭也好讓將軍不覺孤單。」

  張大人喉間一哽,環顧了一圈屋內哭泣不止的女眷,半晌才又嘆出氣道:「實是可憐......便依你家夫人說得做吧。找人看著點,今日京中來弔唁的人多,聽說陛下也有意前來,可千萬得小心謹慎,莫出了事!」

  「老奴明白,張大人請放心!」

  這頭話語剛落,屋內就是一片嘈雜之聲,府中的丫鬟慌亂地扶起忽然暈

  倒的魏關月,杜管事剛要過去查看,江瀾音已先一步吩咐道:「魏娘子身體不適,先扶她回屋休息吧。」

  魏關月的貼身侍女趕緊扶著魏關月回屋,江瀾音又點了幾人分別去尋大夫,通知膳房,招待客人。一時之間廳堂內空了許多,只剩下張大人與杜管事。

  「府中事務繁多,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張大人見諒。」江瀾音看向還未離開的張大人,張大人匆匆擺手道:「夫人客氣,不打緊。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夫人只管吩咐。」

  江瀾音輕輕福身,向杜管事示意道:「院內備了些茶水,大人若是不嫌棄便去飲上一杯。」

  廳堂內的人突然減少,一陣寒風吹來屋內燭火搖晃,張大人看著廳堂正中的白花黑布,後脊倏然一涼,點頭應聲道:「也好,那下官便先去院中坐著,夫人若有什麼事情,喚一聲便可。」

  杜管事引著張大人出門,廳堂內只剩下江瀾音一人。她靜默地看著沉黑的棺木許久,終於慢慢挪了步子往棺內看去。

  棺槨中的人依舊是無聲無息,寒風自門口灌入,帶得盆中的灰燼揚起,又慢慢打著旋落入棺木之中,正好落在了那張已經清理乾淨的面容之上。

  江瀾音盯著那一點灰屑,原本無神的瞳眸終於有了些動靜,她隔著棺木望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將那一點灰屑輕輕擦去。指尖下的肌膚尚未完全僵硬,緊繃的皮膚沒有一絲溫度。

  冰涼的觸感激得江瀾音猛然收回了手,她看著棺槨里的人問道:「季知逸,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起來?」

  屋內無人應答,江瀾音捻了捻指尖,酸澀之感自肺腑躥涌而起:「你不是說想讓我一直做將軍府的主母,替你打理將軍府麼?」

  「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與傅棠是什麼關係,對你又到底是怎樣的情意麼?」江瀾音立在棺木旁,忍著眼淚看向躺於棺內的季知逸道:「騙子,你一點也不想知道,你言而無信。」

  屋內依舊一片寂靜,良久後一聲低咽響起,纖瘦的身影靠著棺槨慢慢滑落,江瀾音抱緊自己蜷曲的雙腿,將臉完全埋入了自己的雙膝之中。

  連綿的抽噎之後,那對靠著棺木的瘦削肩膀慢慢停下了抖動,許久後靜謐的屋內才響起一聲低語:「季知逸,我想一直做季夫人。」

  白燭搖曳,這一聲祈願無人應答。

  江瀾音靠著棺木仰頭靜坐,庭院外傳來一聲聲通傳——

  「陛下駕到!」

  「恭親王到!」

  江瀾音撐著地面扶站而起,她回頭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季知逸,轉身迎向庭院。

  明黃的轎攆在院門口處停住,張公公上前意欲攙扶宣慶帝,宣慶帝擺擺手拒絕道:「朕自己走。」

  恭親王自側後方而來,見宣慶帝自行上前,輕笑一聲假意關懷道:「前些時日聽聞皇兄身體不大好,臣弟甚是擔憂,如今看來皇兄已是安康,真乃喜事一樁。」

  「是麼?有勞皇弟掛念。」宣慶帝腳下微晃,恭親王抬手攙扶道:「皇兄小心,臣弟攙著你。」

  宣慶帝本想推拒,恭親王攙著他慢步往前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也難怪皇兄這兩日身體大好。」

  「喜事?」插於廳堂門口處的招魂幡隨風旋轉,宣慶帝掃了一眼恭迎在院側的臣子,眯眸看向恭親王道:「皇弟這話倒是將朕說迷糊了。」

  「塞北大捷,寒漠投降,北邊戰事平息,這難道不是大喜事麼?」恭親王虛扶著宣慶帝的手臂,抬眸詢問道:「不知皇兄是如何所想?」

  宣慶帝陰沉著臉輕聲冷哼,恭親王低首扶他步過門檻:「皇兄當心腳下。」

  「妾身參見陛下。」江瀾音上前行禮,宣慶帝擺手示意她起身,一雙長眸直盯向廳堂內那口烏木棺槨。

  恭親王跟隨宣慶帝一同靠近棺槨細看,待看清棺內的季知逸後,面上鬆懈不少。

  宣慶帝看了眼已堆滿香灰的香爐,這才向身後示意:「張維勝,取香來。」

  張公公正要去取香,江瀾音已點了香奉至宣慶帝手邊。待宣慶帝與恭親王皆持香祭拜,她對門外的杜管事道:「杜管事,你帶諸位大人、公公去庭院吃茶吧,好生招待。」

  沒有宣慶帝的指令,張公公不敢妄動。恭親王則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手下道:「你們都去庭院處等候,本王與陛下、季夫人閒聊一會。」

  見恭親王揮退手下,宣慶帝望了一眼候在院外的南府軍,心下稍安,隨即也揮手示意道:「你們也去院裡等候吧。」

  江瀾音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糕點放至桌案,宣慶帝與恭親王看了一眼皆未觸碰。環顧四下,宣慶帝皺眉詢問道:「怎麼這裡只你一人?季雲姝和軟香她們呢?」

  「雲姝自聽到兄長死訊後,便一病不起。軟香娘子有了身孕,也不宜來此。至於魏娘子,方才也因悲傷過度而昏厥,現下尚在屋中休養。」

  江瀾音眉眼低垂道:「陛下可是要見她們?妾身這便差人去喊.......」

  「不必了。」宣慶帝不甚在意道:「既是身體不適,便讓她們好好休息吧。」

  一直沉默的恭親王四下打量,隨後看向江瀾音寬慰道:「生死自有定數,季夫人也莫要太過傷懷。」

  「王爺之語,妾身明白。」江瀾音抬眸冷淡道:「生死自有定數,妾身之命,仿佛也是早已定局。當年塞北局勢大好,慶谷一戰,妾身的父兄屍骨難尋。如今塞北好不容易恢復安寧,妾身的夫君卻又與父兄一樣,戰死在塞北前線。」

  清麗的面容盡顯悲拗,江瀾音抬眸直視宣慶帝道:「陛下您說,是否天意如此?」<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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