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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的樓徽寧微微睜開雙眼, 望著頭頂晃動的紗慢,目光茫然迷離。

  這裡不是公主府,是頤和宮。

  說是禁足, 但所有來往的宮人都心知肚明,樓徽寧被皇帝囚|禁了。

  如今的皇帝早已露出了尖銳的爪牙, 自太后莫名一場「重病」臥榻不起後,朝堂上下都意識到, 這個曾經所謂的傀儡皇帝、無用庸君, 不過是樓徽和委以自保暗中攬權的偽裝罷了。榮昌太后盤旋幾十年的勢力一夕之間被連根拔起, 沒有人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機深沉和狠辣手腕。

  這也是登基十七年來, 樓徽和第一次真正獨掌大權。

  意識漸漸回籠,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 但樓徽寧的思緒卻再也回不到從前,與柳支支吾吾說了些什麼,她也壓根兒沒有聽清。

  她怔愣地注視著窗邊的方向,只覺得可笑。自幼跟在她身邊的、她最信任的人,居然也成了皇帝的眼線,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 與柳就已經完完全全成了皇帝的人。

  想來這些年她的一言一行,時刻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見她沉默著一言不發,與柳沒有再說什麼,進屋來撤下了冷透的香爐,又用以金絲勾線的錦褥包住小暖爐,輕輕塞進她被褥里的手中。

  「天寒地凍的,這暖爐熄了,殿下怎麼也不叫奴婢?」

  樓徽寧緊抿著唇,先開被褥起身下榻。她緩緩走到窗邊的書桌前,伸手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窗門打開的霎那灌入冰冷的寒風,無情地撲在樓徽寧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顯得愈發憔悴。

  「陛下昨日夜裡召見了聶小侯爺,今日一早陛下便下旨,為聶小侯爺和大理寺少卿之女蘇小姐賜婚,婚期就定在下個月。」

  與柳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是在傳達,又像是在試探。

  雪已經停了,樓徽寧探出頭去,只見窗外荒院一片白茫茫的,掩蓋了世間所有事物,仿佛天地間生來本該這般纖塵不染。

  身後的與柳快步走上前來,伸手關上了被寒風撲朔的窗戶,樓徽寧動也不動,任憑她如何動作,只是在她關上窗後終於輕聲開口:「與柳。」

  與柳渾身一震。樓徽寧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抬眼用審視的目光凝視著她。新點的香薰熏得人有些頭暈,煙霧裊裊中,樓徽寧的眸子亮得出奇,像是一顆漆黑髮亮的寶珠,盯著人一動不動的模樣好似要攝取旁人的靈魂。

  與柳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率先敗下陣來,移開了目光:「殿下好生歇息,奴婢時刻守在屋外,有什麼吩咐殿下喚奴婢就行。」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在跨出房門的前一刻,與柳突然停下來,壓低了聲音說:「殿下放心,倘若殿下不出言喚奴婢,奴婢是萬萬不會私自闖進來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樓徽寧身軀一頓,她緩緩回過頭去,卻發現與柳早已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滿含熱淚,正怔怔地望著她。

  見她終於回頭看她一眼,與柳顫抖著勾了勾嘴唇,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眼帘有些酸痛,樓徽寧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去。身後的動靜沉寂片刻,直到房門被徹底關上,一直屏息凝神的樓徽寧才如釋重負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雙腿一軟差點跌坐下去,忙抬手扶著窗框,跌跌撞撞中手肘猛地將窗戶再次撞開。冷風灌入她寬大單薄的袖袍,吹得她渾身一激靈,忙扶住窗框才得以穩住身形。

  樓徽寧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心中五味雜陳,略一猶豫後,抬腿整個人攀上窗框,從窗子翻身而下。

  -

  逃出頤和宮的路比想像中順利得多。

  不知道是與柳的手筆,還是樓徽和本來的意思。

  也可能是,旁人即便是看見了她,亦只敢在身後悄悄關注著,誰都不敢上前有任何動作,生怕稍有不慎便丟了性命。

  樓徽寧赤著腳,身穿一襲單薄的衣裳緩慢行走在皇宮之中。地面的積雪悄然凝結成冰,她赤腳踩在冰冷堅硬的雪地,刺骨的錐痛感鑽入腳心,從腳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梅染色的裙尾沾染了點點鮮血,猶如一朵朵綻放在雪地中的瑰麗的紅梅。

  她仰頭望天,任憑寒風凜冽自己的面頰,刮過耳邊的碎發。乾裂的嘴唇因為寒冷不自覺地輕顫,她腦海中驀地浮現那晚那個萬分不該的吻,漸漸濕潤了通紅的眼眶。

  樓徽寧停下腳步茫然站定雪中,一動不動地望向宸元殿的方向。

  她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在這皇宮之中生活了十多年你,她竟然從來模樣過歸屬感。也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屬於這裡。

  ——她甚至都不應該降生在這個世上。

  風雪漸漸迷了雙眼,樓徽寧拖著蹣跚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走到宸元殿門口,不顧身後宮人們驚詫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緩緩彎下膝蓋跪在了雪地中。

  一旁不知所措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把她拉起來。

  「這不是昌寧殿下嗎……這是在做什麼,要不要去把她扶起來?」

  「你瘋了嗎?你忘了最近京中流傳的說法了?姚國師說過了,如今南胥軍隊節節敗退,危在旦夕,就是這昌寧公主汲取了南胥氣運……如今南胥已經內憂外患,這朝堂上下也是各執一詞……」

  「怪不得……我就說這昌寧公主怎麼就這般好運,偏生就被太后娘娘一眼相中,帶回宮中做了金枝玉葉的公主?」

  「……」

  耳邊的議論聲絮絮叨叨,樓徽寧早已聽不清了。她兀自低著頭跪在大殿門前,染上血跡的裙擺在潔白的雪地中顯得格外惹眼。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樓徽寧的四肢都已經麻木,雙腿因為長久跪在雪地中導致膝蓋的布料都已經完全浸濕,冰雪封住了她的骨節,寒風鑽入骨縫,吹得生疼。

  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樓徽寧強打著精神抬起眼皮,可映入眼帘的卻是一襲煙紫色的女裳。

  樓徽寧怔愣片刻,隨即反應過來,目光緩緩上移落到那人的面容之上:「陳楚卿,你怎麼在這兒……」

  陳楚卿握著她的手肘將她輕輕扶起來,聞言移開了目光:「陛下可憐草民孤苦無依,遂安排草民在宮中打雜,如今也算是有了個容身之處了。」

  「我知道您擔心什麼,前些日子陛下特召霍少將軍回京,親自捉拿幻妖,如今霍錚已經再次趕赴邊疆——現在的霍錚已經是霍將軍了。」

  「阿青……阿青在何處?他們可曾尋到阿青的蹤跡?」

  陳楚卿緊抿著唇,搖了搖頭:「陛下並未找到幻妖蹤跡。殿下,歲晏天寒,您衣著單薄,千萬不要凍壞了身子。」

  樓徽寧聞言苦笑,「不……我要見陛下,我有要事與陛下商議,可他不願見我,把我關了起來……我要見陛下,陳楚卿,你一定知道陛下在哪兒對不對!你見到陛下了嗎?」

  「公主殿下……」陳楚卿凝視著她這般模樣,眼底閃過轉瞬即逝的不忍。她別過頭去不再看她,長嘆一聲。

  「不要這樣喚我……你分明什麼都知道,你不要這樣叫我!」

  樓徽寧雙目失神地望著面前的婦人,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帶我去見陛下吧,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就當是……還了當初我在長街之上救你一命的恩情……」

  -

  樓徽和剛怒氣沖沖地從宸元殿走出來,一抬眼便看見了跪在大殿門口雙腳赤|裸的樓徽寧。

  樓徽和愕然,反應過來後慌忙奔向樓徽寧,不等對方開口,他已經解開了身上的外袍,蹲下身子緩緩將其披在樓徽寧身上。

  身後的高公公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陛下!這可使不得啊!這可是您的龍袍——!」

  樓徽和冷眼一凝,高公公立馬住了嘴。樓徽和扭頭看向嘴唇都被凍得青紫的樓徽寧,眸中寫滿了心疼:「你怎麼鞋也不穿衣裳也不加就出來了?」

  可轉念一想發覺不對:「等等,誰放你出來的?」

  「都這種時候了,陛下還說這些做什麼呢?」樓徽寧淡淡開口,聲音飄忽不定。

  樓徽和扭頭對高公公使了個眼色,吩咐道:「看守昌寧的婢女,可以處理掉了。」

  「事到如今,陛下究竟還想如何?」樓徽寧突然拔高音量,自嘲的嗤笑一聲:「陛下若是真心想要把我關起來,就不會讓與柳來守著我了。反正我有的是把柄在您手裡,陛下也不怕我會逃,不是嗎?」

  「即使如此,陛下又何苦為難一個身不由己的婢女?」

  樓徽和沉吟片刻,突然啟唇道:「一個背叛過你的婢女,也值得你這般為她說話?昌寧啊,心軟是你最大的弱點。」

  樓徽和輕嘆一聲:「天氣冷,你赤著腳,進屋去說罷。」

  樓徽寧紋絲不動,面不改色:「還請陛下放與柳一條生路。」<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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