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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便是如此,小滿依舊給不了她好臉色。她牽起一個假笑,皮笑肉不笑:「三姨娘請講。」

  「你大婚當日撞了邪,又解了婚約,難免心情低落。我找人去南禪寺給你求了一串手串,你帶著,也好去去晦氣……」

  「三姨娘,」小滿含笑,冷冷打斷:「三姨娘若是沒有旁的事,就請回吧。」

  「阿千……」

  春三娘猶疑片刻,這才道:「沈億他醒過來了。」

  -

  夏季多雷雨,七月氣候炎熱,酷暑難耐,說來就來的暴雨像是給整個懸陽城蓋上了一個厚重的爐蓋,空氣中充斥著悶熱的濕氣,黏糊糊的。

  彼時沈億正靠在窗邊,望著雷雨交加的庭院發著呆。

  門外傳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沈億循聲抬頭,便看見站在門口的小滿緩緩收了手中那把天青色的油紙傘。

  沈億垂下眼睫,看見小滿濡濕的鞋尖,心下一動,忙道:「怎麼淋濕了?快些進來吧!」

  小滿將傘立在門外,伸手帶上門框:「窗邊濕氣重,別離那麼近。你剛醒過來,怎麼也沒人管著你。」

  沈億緩緩走到桌前,伸手示意小滿也坐。

  小滿坐在他對面,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木質匣子。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裡邊赫然躺著之前沈億送給她的那枚花錢。

  「你送我的那枚紫薇諱的山鬼花錢,報廢了。」

  沈億瞥了一眼那花錢,淡淡道:「沒報廢,繼續戴著吧。」

  小滿不解:「不是說這花錢不能碰水?上次我……失足落水,不小心將它打濕,上面的硃砂都脫落了些。」

  「無礙,還靈著。」

  「還……靈著?」小滿有些摸不著頭腦,那為什麼上次被紙人的長髮纏身時,這花錢沒有像以往一樣出手相助?

  沈億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垂下眼瞼微微勾了勾唇角;「你真的以為是這花錢幾次三番救了你?」

  小滿:「什麼……?」

  沈億斂了神色,輕咳一聲:「無事。」

  「不過,我突然想起你左手手腕上那串佛珠——」

  小滿略一停頓,繼而一笑:「你這人也倒是奇怪,似乎佛道兩教都沾點兒邊。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沈億垂眸,淡然一笑:「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小滿娓娓道來:「佛道兩教區別大著呢。道教重生惡死,追求長生久視、得道成仙,重今生;而佛教則追求涅槃,脫離生死輪迴,重來世。」

  「可我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我不過是個……業餘閒散人員罷了。」

  「大道如一,萬法歸靈。天下門派,同根同源。所謂,佛即是道,道即是佛。」

  沈億坐直了身子,緩緩抬起左手,捲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這佛珠來歷不小,二舅父肯把它贈與我,實屬是我意料之外的。」

  小滿借題發揮,試探著問道:「這佛珠大有來頭?說來聽聽?」

  沈億抬眼看她一眼,似乎早已識破她的技倆,依舊說道:「這串佛珠,原本是沈家大夫人,也就是你和沈萬的親生母親當年為了慶祝二舅父歸家而贈予他的。傳聞此珠乃沈家傳家至寶,只有每一任沈家家主才有資格得到。」

  說到這兒他略一停頓,伸出兩指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可是沈家自古女尊男卑,大夫人為何要將這佛珠留給二舅父?」

  沈億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母親一直以來對我嚴格要求,就是因為她是真的想把我培養成下一任沈家家主……」

  小滿不可置信:「沈家家主?你?」

  沈億道:「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小滿挑眉:「……三姨娘為何覺得,

  父親會讓你來做下一任沈家家主?分明我們沈家一直以來的規矩……「都是女子為尊。

  沈億略一沉吟,突然道:「難道小滿你真的不知道嗎?」

  小滿:「什麼?」

  沈億抬眼注視著她,一字字道:「我不是父親和母親的親生骨肉這件事,小滿你真的不知道嗎?」

  小滿心下一驚。

  「……你……你居然知道?」

  「我自然知道。或者說,我的母親,你的三姨娘,從來都沒有對我隱瞞過這件事。」

  「從我記事起,我的母親就明確地告訴過我,我不是她和沈家主的孩子。我不過是在大雪天被人扔到沈家門口等死的一個孤兒。」

  「沈家主有意廢除沈家五百年來的女尊男卑制,將家產據為己有,所以,他需要找一個男性繼承人。春三娘跟我說,若不是她生不出孩子,是斷不會收養我的。我也是託了額間那一點硃砂痣的福,被沈家主看上了,否則我根本進不了沈家門。」

  「春三娘生不出孩子?那你……你不是春三娘……」

  沈億居然不是春三娘和沈二折的孩子?那他們當時為何一直爭辯所謂的「孩子」?

  「是,我不是沈大脾的孩子,也不是春三娘的孩子。」沈億語氣堅定又淡然:「我和沈家,沒有半點關係。」

  小滿瞠目結舌。

  聯想到一直以來沈家主對春三娘的各種不耐煩的態度,小滿不禁有個大膽的想法:「也許……春三娘她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沒法生孩子呢?」

  此言一出,一時無言。

  「沒法……生孩子?」

  沈億明白了她的意思,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說起這個,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我不小心闖入了家主的房間,我發現他的屋內保留著許多大夫人生前的用品,很多東西……還有最近使用過的痕跡。」

  話音剛落,小滿直覺一陣頭皮發麻。

  變態啊變態,這沈家主對沈家大夫人的愛真的是夠畸形的。

  小滿不由得聳了聳肩,「沈大脾一向如此,是個極其矛盾的個體。你要是說他愛沈亓吧,他又在沈亓逝世不滿一個月便從煙花之地帶回了春三娘;你說他不愛沈亓吧,娶回春三娘這麼多年來他居然連碰也不願意碰她一下,連孩子都要從外邊兒撿。」

  對此,小滿已經無法做出評價了。沈大脾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

  沈億垂頭沉思,突然想到什麼,緩緩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呢?」

  小滿抬眼看他。

  「你還知道什麼……?」

  沈億有些心虛地躲開她的目光,一五一十道:「還記得前段時間,因為十三祭而死掉的那群人嗎?裡面有一個死後被拋屍護城河的,是個城外來的教書先生。」

  小滿眼睫一顫,她當然記得。

  小滿強忍著心中的緊張,佯裝鎮定地問道:「他的死,有什麼問題嗎?」

  「有。」

  沈億凝視著她的眸子,字字清晰:「袁正清的屍體,我看過的。」

  「他是自殺。」

  -

  走出沈億的院子時,小滿整個人都還是恍惚的。

  袁正清是自殺。

  小滿回憶起當晚的場景,袁正清躺倒在地上,血流不止;她恍惚間回神,發覺自己手中緊緊攥著一把匕首……

  這樣的情況,換成誰來都會以為是自己殺了人。可若真如沈億說的那般,袁正清是自殺,再聯繫起祭天游上袁正清對沈千和十三祭的態度……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袁正清深夜潛入沈家,與神志不清的沈千發生了爭執,自殺以死陷害沈千,就是為了將沈千推上風口浪尖。

  這樣,即便是沈家主千保萬保,也護不住沈千,城中百姓的輿論會迫使他交出沈千去獻祭,倘若沈家主不願意,那麼沈家五百年來的十三祭就會不攻自破……

  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自己死後屍體被憑空消失,被不知名力量拋入懸陽城的護城河中,與沈家無半點干係。

  小滿捏緊了掌心裡的那枚紫薇諱花錢,仰天長嘆一聲。

  「我漸漸發覺,事情似乎愈發複雜了。」

  最初的最初,小滿以為這只是一座古城和一個家族的故事。可後來她才發現,有關沈家和長生石的種種線索,一絲一縷都在指向那五百年前的神秘古國。

  ——南胥。

  五百年前的南胥,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他的覆滅也和長生石息息相關嗎?

  沈億和大雪,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還有袁正清的死,春三娘和沈二折口裡的那個孩子,沈千和沈億的身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個世界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謊言,沒有誰真的可信,沒有人真的可靠。

  ——包括沈億。

  ——也包括小滿自己。

  似乎一切都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真相漸行漸遠。

  「呼……」

  小滿長舒一口氣,豆大的雨珠一串串沿著傘骨滑落,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抬眼望向天邊。雨依舊嘩啦啦地下著,仿佛要洗滌這座城市,仿佛要埋葬某些骯髒的、不為人知的過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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