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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近乎執拗地揮著自己的劍,如同千百萬次在上清宗練劍時一樣。他想,若這是此生最後一次揮劍,那必得要揮得完美才行。楚平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劍繞著周身打了個轉,掄出了一道渾圓的劍氣。挾風帶雨地朝著那最後一名魔君奔襲而去。

  他看向手中那把外觀平平無奇的劍,在心中默默對它說道:「希望你不會後悔選我這麼一個笨蛋當了主人。」

  回應楚平的,是長劍的一聲低吟。

  其實普通人離天才很遙遠,遙遠到窮極一生追趕,也只能趕上天才的一個背影;又也許普通人離天才其實很近,近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是在精疲力竭時,有沒有再跨出一步的勇氣。

  他看著楚平發出的那道劍氣,發出了一聲無情的嘲笑:「呵,垂死掙扎。」

  可是很快,魔君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那劍氣竟在行徑的路上逐漸凝練,而後,竟演化成了一道磅礴的劍意。魔君只感覺一股山嶽聳峙般的威壓朝自己襲來,將他的頭重重地壓在了泥濘的土地上。

  到了此刻,那魔將才看清楚,那柄糟到他蹋嫌棄的素樸長劍上似乎寫了兩個字。原本在這雨夜中看得不甚清晰,如今,魔修的鮮血侵上了長劍,倒叫這兩個字越發清晰了。本不過最尋常的兩個字,卻因著身上那讓他連手都抬不起來的厚重劍意而讓他心生敬畏。

  這次怕不是遇到硬茬了……

  曾經劍冢里那人人都瞧不起的劍,如今也終於綻放了它應有的光彩。

  其名,崑崙。

  而城外的洞穴之中,戰事亦到了灼熱之處。

  靈脈被斷之後,原本泛著幽藍螢光的湖水也漸漸黯淡了下去,如同月曜漸漸消散的三魂。

  薛野的脖子已經落入的夜暝的手裡,似乎下一個瞬間便會被利落地折斷。

  「咳咳。」窒息的感覺讓薛野極為難受,但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能極為小人得志地朝魔尊揚起一個笑臉:「世伯再怎麼喊打喊殺,如今怕是也晚了。」

  而此刻的夜暝可以說是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的眼白充斥著紅血絲,只留下了無邊的殺意。失了風度的夜暝看起來宛如惡鬼修羅,他緊緊地盯著薛野那張脹得青紫的臉,嘴上冰冷地吐出了兩個字:「找死!」

  徐白見狀,趕緊調集兩道劍意和燭照,同往夜暝的方向而去。

  「錚」的一聲,與之前一樣。劍意和燭照都被夜暝的護身法陣給擋了回來。

  「誰說,我是來找死的。」眼看著薛野就要活不成了,竟還有餘力扯出個得逞的笑來。只見他挑釁地看著夜暝,嘴裡氣若遊絲地倒數道:「三,二……」

  夜暝直覺不對。

  伴隨著薛野如同低吟般的一聲:「一。」

  夜暝頓時覺得腹中翻騰不止,丹田中的靈力也隨著疼痛被一併吸走。

  第106章

  魔尊不愧是魔尊,縱是腹內翻湧,面上依舊是滴水不漏,只擒著薛野脖子的手放鬆了些許力道。他看著薛野,扯著嘴角露出了個輕笑來,道:「賢侄真是好手段啊。」

  薛野倒也謙虛,回以一個乍看之下仿佛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道:「自是不及世伯。」轉而又像是個向長輩敘述見聞的小輩一般,和煦問道,「不知世伯可曾聽聞過最近在中州肆虐的血肉靈芝?」

  那語氣,若不是現下薛野的脖子尚在夜暝手裡,倒真聽上去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恭敬。

  夜暝聽了這話不由地眯起了眼睛,似在細細思索著什麼:「哦?血肉靈芝?」他似乎遊刃有餘,絲毫沒有被腹中那不停吸收靈力的蠱所影響。但薛野有把握,魔尊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世伯不好奇,我從哪裡得來的血肉靈芝嗎?」

  夜暝似乎已經對血肉靈芝的來歷有了十足的把握,用篤定的語氣說道:「曾耳聞此物在中州肆虐,稀奇得很,料想尋常修士沒這個本事,必是高人所為。而世上最好的蠱師,應是內子,阿蕪。」

  薛野贊同地笑了笑,道:「世伯所料不錯。」

  得到了「阿蕪」這個名字之後,夜暝便瞭然地說道:「既是阿蕪所為,那這東西,多半是特地為我炮製的了。」

  夜暝竟然能如此冷靜地分析自己髮妻的目的,倒是令薛野著實意外,不由地在心中「啐」了一聲,暗道一句這兩夫妻當真是天生一對。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對夜暝說道:「世伯英明。」

  夜暝卻笑了:「你相信阿蕪?真覺得小小蠱蟲就可以殺了我。」

  薛野實話實說:「世伯乃是魔尊,侄兒怎敢大意。借這小小蠱蟲,只是為破世伯的護身法陣罷了。」說罷,原本還笑盈盈的薛野突然斂了眉目,扭頭向著徐白的方向喊道,「徐白!」

  說這話的同時,薛野暗自催動著藏於自己的芥子囊中的棲寒枝,引得魔尊腹內的蠱蟲迅速成長。幾乎是霎時之間,夜暝的腹腔迅速漲大,且那皮肉之下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不規則的掙扎扭動,簡直像是隨時要衝破腹腔一般。

  血肉靈芝以被寄宿者的靈力為食,在靈力越強的寄宿者身上,成長得越快。對於血肉靈芝來說,夜暝的丹田簡直是絕好的溫養地,它紮根於此,近乎貪婪地吮吸著夜暝經脈之中的每一寸靈力,並毫不客氣地看著它們一絲絲地轉化為自己逐漸舒展的傘蓋。甚至不需要十個月,頃刻間便成長到了可以脫離母體的大小。同時,由於傘蓋的擴大,夜暝的丹田很快便容不下這已經長大的血肉靈芝了。不多時他的腹部便出現了第一道裂痕,緊接著,鮮血如同潑墨一般落了滿地。吸飽了靈力的血肉靈芝如同浸滿了鮮血的紅色傘面,從夜暝的腹部脫胎而出,緩緩張開。那已經不是人類所能承受的疼痛了,但是夜暝卻也僅僅只是皺了皺眉頭,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吼叫。

  「找死!」夜暝心裡十分清楚,如今情勢對他十分不利,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拖延,唯一要做的便是直接擰斷薛野的脖子。

  然而正在夜暝手上發力的同時,倏爾兩道劍意便從他的身後穿梭襲來,夜暝一心只想快速擰斷薛野的脖子,避閃不及,那兩道劍意輕易便刺穿了夜暝用來擒著薛野脖子的右手腕。

  不用想,正是徐白前來英雄救美,應該說他和薛野配合得極好,幾乎在薛野喊他的一瞬間便立刻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麼。

  夜暝吃痛,右手條件反射一般放開了薛野的脖子。然而沒等薛野撤身,又用左手便一把鎖住了薛野的肩膀。夜暝看得很清楚:在這場戰鬥里誰是指揮者,誰又是誰的軟肋。他甚至還能忍著疼痛,有閒心將薛野之前嘲諷自己的話還回去:「還是賢侄說得對,擒賊先擒王。」

  薛野雖然走不了,但好歹要害不在對面手裡了,自然不可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聽薛野大喝一聲:「寒江雪。」

  如同回應薛野的呼喚一般,第二寒江雪的劍刃之上生出了寒霜,幾乎是一瞬之間,那寒霜如同煙花般炸裂,在整個地下洞穴中擴散開來。離薛野最近的夜暝被波及得最嚴重。瞬間的低溫將他的整個左手凍得硬邦邦。而後早已飛至附近的燭照一尾巴甩在了夜暝的左手上,竟然將夜暝的整個左手手掌敲得粉碎。

  右手被貫穿,左手被粉碎,夜暝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的兩隻手,腹部還被血肉靈芝開了個大洞。正當薛野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只見夜暝張大了嘴巴,從嗓子深處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咆哮。那聲音,比起人類的嘶吼,更像是野獸的低吟,且帶著一股巨大的威壓,薛野只感覺自己鼻頭一熱,接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鼻孔里流了出來。滴落在了衣襟之上,暈染出一片刺目的紅。

  薛野抬手想擦,卻發現自己的眼角也是濕潤一片——他竟然被夜暝的一聲嘶嚎給震得七竅流血了。

  再看徐白,也比薛野好不了多少,都是滿臉血污。甚至連燭照都嗚咽了一聲,落在了薛野旁邊的地上。

  據傳從淵城誕生之初,是因夜暝單人匹馬,斬落守淵惡獸。那畜生修為頗高,死後內丹亦被夜暝所煉化,料想這傷害頗高的獸吼便出於此。

  好在薛野七竅流血的同時,一道劍意擦過了薛野的鬢角沖向夜暝,直直的貫穿了夜暝的肩膀。

  強大的衝力之下,夜暝被撞得往後踉蹌了幾步,終於和薛野拉開了一段距離。也正是此時,薛野注意到夜暝的右手雖然早已經鮮血淋漓,但已然在蓄力之中,一團濃郁的靈氣匯聚於手掌之上,看起來十分不祥。

  那是一團黑紅色的靈力。

  血肉可以再生,命卻只有一條。

  夜暝深諳這個道理。

  夜暝惋惜得看著道:「侄兒心機頗深,若再容你一些時日,怕是遲早能成氣候,可惜你太沉不住氣,盯上我的時間太早了。」說著,便要將這團黑色的靈力拍在薛野的腦門上。

  徐白和燭照自然察覺出了不妙,從不同的方向朝著夜暝發動攻擊。然而哪怕皮肉翻飛,血肉模糊夜暝的手掌依然一往無前地朝著薛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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