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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賀宇航覺得不是。

  他在應蔚聞出現的瞬間, 理順了這裡面所有的邏輯關係。

  何況應蔚聞沒有反駁他,承認了無家可歸的人里有他一個。

  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是因為應蔚聞騙他說出櫃的代價僅僅是挨了一頓罵嗎,還是應蔚聞在他面前表現得強大, 讓賀宇航以為,他就是有能力在如此重大的是非面前掌控他的父母。

  但事實證明,應蔚聞是有做不到的事的。

  賀宇航直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遲鈍, 應蔚聞這樣的人, 如果沒有跟家裡坦白, 怎麼可能反過來要求他, 而華禕的過去加上金柏帆的事, 哪裡是一句輕描淡寫的罵一頓可以過去的。

  「一個人過年的滋味好受嗎?」賀宇航問他。

  「還行。」應蔚聞說:「就是有些人的新年快樂說太晚了,經常等睡著而已。」

  「為什麼不告訴我?」賀宇航喉嚨發疼,聲音都緊著。

  「告訴你讓你來陪我?」應蔚聞笑,「我相信你倒是能做到,但你爸媽怎麼辦, 不要了?」

  我可以早點回,也可以多跟你說幾聲新年快樂,但這話放以前可以,現在太矯情了,也不合適。

  「所以沒必要,我擁有你的時間已經數倍多過你父母,有爭這幾天的功夫,不如等你回來爭點別的。」應蔚聞把車開得很快,最近的一個紅燈沒衝過去,堪堪在人行道前停下了。

  他手握在方向盤上,指下細微的轉動帶出皮質摩擦的聲響,賀宇航感覺到他似乎在用力。

  他朝應蔚聞身上看了眼,夜色太深,沒看出有什麼異樣,但應蔚聞的回答是叫他不滿意的,「我問的是這個嗎。」

  「我回答得不對嗎。」應蔚聞終於回視了他一眼,「告訴你除了給你壓力讓你為難之外,你能做什麼,也別把我想太隱忍無私了,我心裡真大度,不會在你說了讓我給你時間後,忍不住玩心大起逗你一回。」

  「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獨自過的每一個年,不是在想著等哪天讓你也來嘗下這種滋味。」

  「現在嘗到了,但不是因為你,不用這樣說。」賀宇航閉了閉眼,實在覺得有點可笑,還記得他最初只是想跟應蔚聞談場戀愛嗎,怎麼就各自淪落到這種地步。

  特別是這其中應蔚聞前後的心理,在賀宇航看來就是矛盾的,「我想知道這結果在你預料之內嗎?」

  「既然決定了要走下去,我們總會有這一天的。」應蔚聞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在想分手的同時又覺得我們能走下去?」

  「那你呢,你是在覺得我們走不下去的同時又想跟我在一起?」

  賀宇航:「……」

  賀宇航張了張嘴,閉上了,額頭幾乎貼到玻璃上,「說不過你。」

  到小區時已經快要凌晨,從車上下來,應蔚聞隔著距離把鑰匙拋給了他,他人沒有走近,「那天柏帆跟我說,他眼睛不是你劃傷的,是你那個叫季廷的朋友。」

  賀宇航略略抬了下眉,沒想到應蔚聞會這麼快知道,「所以呢?」

  「不是你最好,是你也無所謂。」應蔚聞說:「但我之前確實對你有誤會,、你如果咽不下這口氣,我可以現在就跟你上去。」

  賀宇航不懂上去的意思,怎麼這人道個歉都像是在問他要獎勵。

  應蔚聞卻點了點眉骨處,「讓你照著我這兒也來上一刀,一刀不解氣,兩刀也行,來嗎。」

  「……」賀宇航覺得他大概又哪裡瘋了,說這種話,明明已經過去的事,應蔚聞當初不相信他是正常的,連他自己都沒信,賀宇航果斷拒絕了,「嫌誤會的代價不夠大是吧。」

  一人來上一邊,好玩嗎,正常人誰會這麼想問題。

  「那你想我怎麼補償你?」應蔚聞換了副溫柔的笑臉。

  「不需要。」賀宇航在這件事上真正要追責的人從來不是他,而且,他承認自己當初那一刀衝動了,夾雜並放大了很多別的情緒,換到現在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不急,放著慢慢想,等哪天想到了再說。」

  「隨你。」賀宇航懶得跟他爭,他酒意未散,早困得不行了,很怕應蔚聞這時候又跟他來一場有關分不分手的拉扯。

  但應蔚聞卻什麼都沒說,一反常態,示意他上去,讓他早點休息。

  賀宇航手腳發軟地靠在電梯裡,頭頂不斷跳動著的紅色數字在視網膜上投下被放大的虛影,他一動不動地看著。

  有時候冷漠反而會讓一個人看起來好說話。

  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曾經的應蔚聞就是。

  但在經歷過之前種種,再對比應蔚聞今天晚上的表現,賀宇航變得不適應起來,他覺得有什麼是他漏掉了的,就像這麼多年,應蔚聞居然能把一件顯而易見的事瞞得這樣滴水不漏。

  賀宇航突然直起身,取消了要去的樓層,在一樓和負一里猶豫片刻,最後果斷讓自己回到了前廳。

  出去後他朝離得最近的門口走,應蔚聞站在路邊等車,背影依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轉過來,看得出來賀宇航的去而復返叫他微微驚訝。

  從酒店出來一直沒什麼機會讓賀宇航看清他,此刻也是,路燈的光昏暗,賀宇航走近了,幾乎有點盯著,目光落在應蔚聞微微下垂的眼角,和他泛起蒼白的嘴唇上。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賀宇航問。

  「有點頭疼。」應蔚聞說:「趕飛機累的,沒什麼。」

  「我送你回去。」賀宇航說完就覺得不對,他喝過酒了,打車把應蔚聞送回去顯得多餘,而且應蔚聞這邊顯然已經叫到車了,說話間剛好停在他們面前。

  「不用了。」應蔚聞又說了一遍讓賀宇航上去,然後他坐進車裡。

  賀宇航一直到他徹底離開才轉身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醒了後,他先是洗漱,吃完早飯,帶小狗下去遛了一圈。

  回來賀宇航打開冰箱,開始盤算晚上做一桌什麼樣的年夜飯發給楊啟帆才不會讓他覺得是在敷衍。

  他準備工作做足,連狗都照顧到了,特地買了條帶福字的針織紅圍巾,圍上後看它在客廳里穿梭,搭配上各種新年裝飾,氣氛至少是很到位。

  賀宇航翻著翻著,不知怎麼走了會神,冷氣有些凍手,他迅速關上冰箱門,拿起手機給魏濤發消息,問他方便嗎。

  魏濤很快把電話打了過來,「你找我我肯定方便啊,什麼事?跟蔚聞有關的我知無不言。」

  賀宇航沒想到他這麼直接,但也確實,這兩年幾乎沒有聯繫,上次又恰巧被撞見,而他和魏濤之間,從過去到現在,無非逃不過一個應蔚聞。

  賀宇航問出心裡的疑問,「他這兩年有頭疼的毛病嗎?」

  「有啊,你不知道嗎?」魏濤語氣聽起來非常驚訝,有種賀宇航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屬匪夷所思的感覺,「而且不是一兩年,他有這毛病很久了。」

  「多久?」

  「感覺至少得有七八年了吧,可能發作得不頻繁你沒在意。」魏濤乾笑,反應過來後開始挽尊,但顯然越描越黑,他都知道的事,賀宇航這個枕邊人居然不知道。

  七八年?那是從賀宇航在國外時就有了。

  「什麼原因你知道嗎?」

  「不知道,去查過沒查出來,他自己說是偏頭痛,但我沒看出來偏哪邊,感覺得是全頭痛,而且痛起來的時候挺要命的,你來問我說明你見識過了,得虧他這人能忍,換我受不了。」

  是挺能忍,賀宇航現在回想,應蔚聞在他面前有表現的至少就有三次,送他去機場那次,還有他醒過來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在醫院樓下……這算是發作得不頻繁?

  「他這人就這樣,有些話憋在心裡不愛說,不僅是對你,對我也一樣,但你更特殊一點,有機會你好好問問他,看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挺在乎你的,應該會跟你說實話。」

  賀宇航坐到沙發上,在讓應蔚聞說實話前,他先把電話打給了李昊。

  「是有過幾次。」李昊說:「他一般很少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你要問頻不頻繁,我感覺還行,主要那種痛不太是能靠硬忍忍過去的,所以如果不是有特別重要的事,他會請假休息。」

  賀宇航問他知不知道原因。

  「他沒跟你說嗎?」

  「沒有。」

  「額……那是累的吧,壓力又大,干咱這工作的,誰身上沒點毛病,我們公司情況你也知道,他這都算輕的了,前段時間剛把一熱控干醫院去。」李昊發出一串欲蓋彌彰的笑聲。

  「但你剛不是說他來你們公司之前就有。」

  「……」李昊被噎了一下,很快又說:「那原來805那也不好受吧。」

  賀宇航沒掛電話,就這樣沉默了起來,應蔚聞有沒有壓力不好說,不習慣沉默的李昊此刻壓力是有點大了,「你就非要我做這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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