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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澈一副不是很放心的老父親表情。

  沈隨之側眸掃了許珩一眼, 頓了頓,而後將座椅後還沒拆封的襯衣塑封袋裝進手提袋, 塞給周澈, 說:「走了。」

  「我——」

  周澈似乎還想說什麼。

  「走了。」

  沈隨之又說了一遍。

  周澈「嘶」了一聲, 把車鑰匙往許珩手裡一扔,轉頭走了,「草,孩兒們長大了, 爸爸管不了了。」

  許珩沒說話,目光浮在某處,卻沒有定點。

  片刻後。

  他拿著車鑰匙來到車庫, 找到周澈那輛近乎張揚的跑車,啟動車子,那瞬間引擎咆哮聲蓋過了胸腔里的鼓動, 讓他短暫地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

  跑車踩著限速邊緣衝到了馬路牙子上,引起街邊行人的注目。

  「靠。」

  時霓被抓耳的引擎聲嚇了一跳, 轉過頭看見不遠處的跑車, 忍不住罵了句,「暴發戶啊,沒開過跑車嗎?在市區飆車是不是瘋了?什麼素質!」

  旁邊幾個醉鬼同事並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但本能地符合著老闆的話。

  「就是就是。」

  「老闆說得對。」

  「什麼素質!」

  唯一還清醒的聞馴和溫漾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很漠視的樣子。

  時霓很不滿,「你倆是木頭嗎?啊?罵兩句啊!」

  「暴發戶啊,沒開過跑車嗎?」

  聞馴漫不經心地復讀了一遍,平鋪直敘的語氣。

  時霓更不滿了。

  她用一種「你敢不配合你就死定了」的目光盯向溫漾。

  「……」溫漾思考兩秒,評價:「沒素質。」

  「……」

  時霓深深吸了口氣,失去了所有手段,「都滾吧。」

  聞馴便去將幾個醉鬼拖上車。

  溫漾要回店裡,上的是時霓的車。

  因為方向不同,很快,兩輛車便分道揚鑣了。

  時霓驅車往回開,開了一半,目光時不時掃向後視鏡,忽然說:「喂,你看看,那輛跑車是不是一直跟在後面啊?」

  溫漾按下車窗,看了一眼,回答:「是。」

  「是還這麼淡定?」

  時霓在這一秒內想到了十個恐怖社會新聞,而後說:「要不給小聞打個電話?」

  「隨你。」

  溫漾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哪怕此刻正有一輛陌生的帶著未知目的的車輛正在尾隨。

  時霓忍不住側眸看了她一眼,語氣莫名地很重,說不清是為了現在這件事還是別的什麼,「溫漾,你到底在想什麼?」

  溫漾沒有回答,只是靠著座椅,頭朝窗外的方向。

  夜色濃重,在穿過某處天橋過後,雲層似乎散開,皎白月光籠下,鋪開一道純白的清輝。

  光從她眼睫上方投下,落下一層淺淡的陰影。

  那樣沉寂的神色。

  有一剎那。

  給人一種奇異的錯覺。

  仿佛下一瞬,她就會真正地飛離。

  時霓下意識地抬起手,握住了她。

  溫漾側眸,看向她。

  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麼,時霓鬆開了手,晃了一下神,重新看向車前方,「沒什麼。」

  這件心事壓在時霓眉間,形成一道化不開的溝壑。

  以至於時霓都忘記了後面一直跟隨的車。

  回到店裡,時霓難得沒有立刻離開,同溫漾一起進了店裡。

  漆黑的屋內亮起了燈,映出了一點溫暖的人氣。

  時霓忍不住取了根煙,夾在手邊剛要點燃,看見溫漾徑直走向小冰箱,從裡面拿了盒牛奶出來,熟稔地捏開一個口,然後喝了起來。

  「……」

  很神奇。

  一個不怕死的人,卻會為了一瓶牛奶而去參加討厭的聚餐。

  時霓拿著打火機,最終沒有點燃那根煙。

  半晌。

  她突然笑了下,說:「算了。」

  「我走了。」

  時霓說。

  溫漾只是瞥她一眼,沒什麼反應。

  不過時霓已經習慣了她沒什麼反應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

  時霓打著哈欠開了門,撈了條毛毯裹著就睡死在了下沉式客廳里。

  早上一般沒什麼生意,聞馴拿了掃把簡單輕鬆著走廊。

  四周很靜,隱隱有窗外的鳥鳴聲。

  聞馴低頭掃過地板上的浮沉,聽見了什麼,動作頓住,抬起眼。

  男人皮膚很白,卻並不纖弱,白色高定襯衣質感很好,即便身上沒什麼裝飾,卻有一種不屬於這裡的格格不入感。

  長相溫潤俊朗,經過歲月沉澱過後,添了幾分沉穩的上位者氣質。

  不像客人。

  像來收購的。

  聞馴直起身,聽見對方問:「溫漾是在這裡工作嗎?」

  「是。」

  聞馴說:「先進來等吧。」

  許珩走了進來,不動聲色地打量過四周。

  是比較典型的囊括了工作間與休息室的住宅。

  經過修改設計後的屋內空間十分寬敞,獨立出了幾個隔間,應該是紋身或者工作的房間,除此外有一個開放式廚房,不過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

  還有三間房間的門明顯不太一樣,大約是員工的休息室。

  其中一間門是關著的。

  許珩目光停留兩秒,而後收回來,坐在了單人沙發上,手掌搭在膝蓋上,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

  片刻後。

  面前多了瓶礦泉水。

  他抬了下眼,聞馴站在一旁說:「她還沒醒,可能得等會兒。」

  許珩「嗯」了聲。

  聞馴繞過他,走到下沉式客廳,揚起音量,說道:「老闆,起來接客。」

  「滾。」

  時霓說。

  「好。」

  聞馴回道。

  幾秒後。

  時霓掀開毛毯,頂著凌亂的長髮,散發著十分不爽的起床氣,說:「我特麼老闆,我接什麼客?」

  「溫漾的客人。」

  聞馴說。

  「……」

  時霓安靜三秒,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認命地走上樓梯,說:「我真的要給她扣工資了,吃店裡睡店裡,還要我這個大美女的叫醒服務,她以為她是誰?皇帝嗎?」

  從下沉式客廳上來以後,時霓視線不經意落在一旁等候的客人身上,而後頓住了。

  她目光自上而下地在許珩身上梭巡了一圈,然後轉身擰開溫漾的房門,從縫隙里鑽進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隔著房門,一道隱約模糊的聲音傳出來。

  「陛下,起了嗎?有貴客呢,要不我背您去洗手間?」

  十分鐘後。

  洗手間的水聲停止,溫漾穿著破T恤破短褲走了出來,誰也沒看,徑直到小冰箱前,從裡面拿了盒牛奶,喝了一半,才回過身,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客人身上。

  時鐘的指針似乎停止了。

  斑駁的天光落在那人身上,金色的光輝映落在他的發尾、肩側、手掌……像是一片片溫柔的鎏金。

  像是神明顯靈的情景。

  一如多年前定格在溫漾腦海里的畫面。

  -

  2號房。

  溫漾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小小的工作房內設備齊全,光線充足,隔音極好,聽不見外面的半點聲響,如同一個極佳的小世界。

  她坐進軟椅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冊子遞給對方挑選。

  沉默迴蕩在房間裡。

  對方的視線擁有重量,仿佛時隔多年的描摹,令人難以招架。

  溫漾偏過頭,像是在迴避這明顯的注視,淡道:「別紋身。」

  毫不在意老闆千叮嚀萬囑咐的「好好招待貴客」。

  許珩斂了視線,目光落在四周她工作的地方,慢慢打量著,沒有對她作為紋身師勸客人別紋身這件事作出評價,只是嗓音溫和地問道:「為什麼?」

  「疼。」

  溫漾說。

  「還有嗎?」

  許珩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她的臉上。

  她微微蹙著眉,似乎是在思考。

  過了幾秒。

  「麻煩。」

  她又說。

  像是費勁心思才想出的答案。

  「嗯。」

  許珩應和著她,但又說:「好像也能接受。」

  「……」

  溫漾露出了一個仿佛忍耐般的神情,眼睫垂落下來,好半天沒有說話。

  許珩說:「你們這裡有紋身的圖案相冊嗎?」

  溫漾聽見了,但是沒有動作。

  「怎麼了?」

  許珩問,而後抬手去拿一旁很厚的冊子,「是要我自己拿嗎?」

  手還沒碰到。

  溫漾忽然用手掌按在了冊子上,以一個很防備的姿勢,聲音很低地重複,「不要紋身。」

  「為什麼?」

  許珩再一次問道,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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