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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台在近代史上是風雨飄搖、幾易其主的。普通人的命運在大時代跌宕起伏,有時需要信仰作為精神支柱,一些富人則依靠風水來規避風險。譬如,有銀行耗資買下5萬平的地,將大廈前的地皮改建成公園,不過是為了緩解尖沙咀方向傳來的煞氣。

  原來安奵對這些迷信之說也情有獨鍾。

  梁驚水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社會核心價值觀,看到安奵面露倦容,想著孕婦的身體狀況確實需要多加留意。

  她剛要開口,安奵卻先接過話茬,說自己會留在香港,直到老爺子病逝為止。

  這番話的聽者是商宗,他點點頭,在潛台詞面前表現得很寡淡。

  他對此無動於衷,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天的到來。無論在香港待多久,有的東西也不會屬於安奵他們。

  時至午夜,回程驅車勞頓,四人決定在同一家酒店暫作歇息。

  酒店只剩最後三間房,安奵提到自己孕期睡眠淺,與小野寺各訂了一間房。正牌情侶分房而居,倒顯得剩下這一對上司與下屬,或床伴,或戰友的關係有些微妙。

  梁驚水很自然地說,不如我們一間。

  她累得眼睛睜不開,小臉乾乾淨淨,讓人無暇依照劇情想入非非,更何況下午他們在抵死纏綿中耗盡了力氣。

  那夜除了彼此,旁人看他們的眸弧都暗昧無限。

  她的大眼睛像泊滿春水的橋洞,溫柔地漾著一對烏篷船。

  走進同一間客房,他們相擁在彼此的體溫中,頭一沾枕便陷入了沉睡。

  後半夜,梁驚水迷迷糊糊聽到隔著一層遮罩的人聲,在她夢裡攪得不安生,乾脆扶著床頭坐起來。

  她抱起枕頭放在膝蓋上,腦袋埋進柔軟的枕面,昏沉了半分鐘。

  半夢半醒間,時間的流速被拉扯得飛快,睡也睡不實,醒也醒不過來。

  梁驚水睡眼惺忪地從床上下來,趔趄半步,軟骨頭靠著牆壁往前挪。

  浴室做了很好的乾濕分離,她打開一扇門,刺眼的光亮讓她眯起眼睛,磨砂玻璃另一邊的聲音隱隱傳來。

  「你真打算娶她進門啊?」

  手機里的人聲像被密閉空間過濾過,聽上去熟悉又不真切。

  從身形看,商宗似乎立在採光窗前,整個人融化在半透明的色塊里,游離在虛實之間,有種不屬於人間的幽涼。

  他良久未言。

  梁驚水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的每根神經,都因那個色塊的形態變化而繃得更緊。

  她的嗓子是乾涸的,髮絲像小草四面八方生長,神情迷離不定。

  曙光里,誰也不知對方是什麼表情。商宗的嗓音和他的身影一樣模糊,緩緩轉過身,如同山巔濃霧中短暫顯露的景色,笑著道:「我要是答不呢?」

  在梁驚水萬念俱灰時,他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偷聽的那位,應該要回被子裡偷偷抹眼淚了吧。」

  第64章 「我們的關係是有多不堪?」

  這段插曲像拂曉一場夢, 之後他們誰也沒有再提起。

  那天梁驚水恍恍惚惚看磨砂門被拉開,生硬地問他:「安奵姐打來的?」

  商宗不可置否,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灰眸靜如磐石, 又流露出從前那種年長者的寬和:「不用把她的話放心裡, 天還早, 回床上躺會兒吧。」

  不把她話放心裡,但你的,很重要。

  可久到心中的悲喜被窗外一點紅霞抹平,她始終沒有開口。

  梁驚水不知道能說什麼, 反正說什麼都會後悔。她雙手抱著胳膊, 鑽回餘溫尚在的白床單里,聲音飄飄渺渺:「……晚安。」

  12月15日, ins story全是深水埗撒錢的視頻,大量百元港幣從黃金電腦商場高處灑下, 還有人爬檐篷撿錢。次日「幣少爺」被捕, 他在社交網站發的「劫富濟貧」、「錢可以從天而降」也被網友翻了出來。

  梁驚水難得在狗年末月笑出來, 轉發給商宗, 換來的卻是:別只看天上掉的鈔票, 看看落地後誰最受益。

  說到底,這個世界的人,多是半人半鬼。那段時間, 幣少爺的龐氏騙局被揭發, 撒錢只是他的障眼法,用來拖延斂財真相的全面曝光。

  商宗的話一語成讖, 梁驚水在陰謀論這方面實在才能欠缺。

  正因如此,太平山頂點破她偷聽的那番話, 像是他在兩面留餘地——既沒讓她心灰意冷,又搪塞了安奵的問題。

  誰也看不透他對婚姻的態度。

  梁驚水事後反應過來選擇不問,傻人有傻福,總部的工作按部就班。

  可她的進度異常緩慢。仇先生也察覺了這一點,離岸帳戶的註冊信息模糊,銀行系統難以追蹤帳戶持有人。他試圖向高層了解情況,部門之間相互推諉,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

  工作再無力,她也沒想過問題出在商宗身上。

  那晚的偶發事件對商宗似乎也沒有影響。安奵私下問過他跟梁驚水的打算,他輕描淡寫回「順其自然吧」。第二天他接到老爺子肺癌惡化的電話,整個11月忙著在總部與醫院兩頭跑,梁驚水難得與他同桌一餐。

  他的焦慮顯而易見,臨時調派專機直飛波士頓,30小時內將新型基因重排治療設備送達香港。

  梁驚水經常接到他的電話。有時候他不在香港,按照世界時區對比,那邊是凌晨五六點。

  最近一次突如其來的電話,是在她下班回酒店的路上。幾個遊客正圍著一輛柯尼塞格One:1拍照,那款車全港唯有一輛。

  總不會是別人。

  梁驚水靜靜望著全黑的車膜,手機里商宗的聲音傳來,問她,要不要吃泰昌餅家的蛋撻。

  她半信半疑地笑:「我現在可是廣海外派來的員工,你讓我當這麼多人面上你的車?」

  商宗坐在熄火的車裡,難掩揶揄地逗弄她:「我們的關係是有多不堪?」

  「挺不堪的。」梁驚水嗤然。

  譬如上上個月,一周總有兩三天,下班後他們一前一後踏入同一家酒店。

  那酒店毗鄰銀行,商宗乾脆按年租下一間套房。

  香港酒店普遍隔音不好,隔壁輕輕打個哈欠都能傳過來。唯有他在時,她才能感受到難得的安寧與人文關懷。

  哪怕這一生她能在行業里登頂,誰占誰便宜,彼此心裡都清楚——她再努力也不過是在他的世界借光而已。

  往前走幾百米,路過中西區的石塘咀。

  山道S形路口曾是很多電影的取景地,位於西營盤與堅尼地城之間,有新鋪,也有舊樓,有涉世未深的學生,也有蝺蝺獨行的老嫗。

  跑車跟在她後面,忽快忽慢地尾隨,散漫得像個吊兒郎當的貴少爺。

  梁驚水戴著藍牙耳機,聽他在耳邊說:「這裡是香港大學港鐵站,我阿媽以前住在這裡。」

  這段路風景其實很好。街道燈火初上,夕陽沉墜於樓宇之間,像一枚鑲嵌在都市心臟的圓盤。

  她回想著董穗珠光寶氣的模樣,怎麼也無法將她和這片密不透風的水泥森林聯繫起來,隨口問,你母親不是本地人嗎,應該住在南區那邊吧。

  商宗說:「她是大陸人,香港話和港普口音都是後天學的。」

  梁驚水就著晚霞瞟了眼車窗:「那她學得挺成功的,我一點沒聽出來。」

  「看到那棟粉色唐樓了嗎?我讀中學的時候,有一回和阿媽路過這裡。她說八十年代末石塘咀是有名的風月區,有天晚上她打完牌回家,剛好聽見歌舞廳傳來槍聲,隔天再經過時,古惑仔電影的劇組已經在歌舞廳取景了。」

  梁驚水停住腳步:「是道具的槍聲吧?可能那個年代的技術還不夠先進。」

  商宗笑了聲:「歌舞廳里少了個舞女。」

  藍牙耳機彈出電量不足的提醒,梁驚水摘下耳機收回耳機殼,腳步加快,直奔公司安排的酒店。

  跑車停在兩輛商務車之間,商宗降下半邊車窗。

  她借著商務車的掩護,左右環顧確認無人注意,隨後迅速鑽進副駕。

  一上車,梁驚水探身替商宗升起車窗。一手輕搭在他肩上,腰身擋住擋風玻璃透進的光,眼前瞬時一暗。一陣清淡又澄澈的香氣撲來,充盈了他的每次呼吸。

  或許是最近見面太少,她虛覆在他身上時,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很奇怪。

  梁驚水小心地親一下他的眉骨,劉海垂下來撓到男人的耳廓,惹得他氣息不穩,低低「嗯」了聲。

  近距離兩人目光糾纏,他撫上她的腿彎,抬頸對她笑,目光里隱有期許。

  那一眼落在她心尖上沉甸甸的,宛如長青不枯的春,一歲一枯榮。

  蛋撻剛吃到第二個,商宗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讓她早點回酒店休息,把剩下的蛋撻也帶上,又遞給她一瓶凍檸七食後解膩。

  梁驚水沒多問,只是等側門升起後下車。臨關門時聽到他用粵語喊了聲「阿媽」,下意識回頭,目光落在他搭在西褲上的左手無名指,那上面留著一道淺淺的戒痕。<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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