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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們先碰過面了。」另一邊走來的仇先生酒意稍顯,他笑著拍了下手,指向包廂的位置,「走吧,到我那邊聊聊。」

  服務員添了兩把凳子,梁驚水坐在原來的座位上,腦子鈍化。

  短短兩年竟有如此巨變,她隔著長長一張紅木圓桌望那對青年佳偶,成了他們比翼雙飛時刻的見證者。

  仇先生的手不輕不重地搭在她肩峰,笑得和氣,對商宗介紹:「我們公司的梁驚水,挺機靈的,不過還得多磨練磨練。」聽來意在點撥,手勁在她肱骨上緊了一點。

  商宗面無表情,看著中年人枯皺的手壓在她肩窩,碰歪了那隻珍珠耳墜,她微微側臉,陪仇先生笑得狐樣慧黠。

  令他莫名想起曾經,在波音777-300ER遇見梁驚水的場景——一名故作情場嫻熟,衣著清純,卻在下機後抽著烈性香菸和自詡千杯不倒的女孩。

  那些遙遠而模糊的影像讓他恍如隔世,抿了口涼掉的普洱,撇開視線,與席上賓虛與委蛇。

  梁驚水沒熬過半分鐘,一把拂開那隻咸爪子,抬起微紅的眼圈與他對視。

  眼神像在求援,又像是在控訴。

  第60章 「別走了,留在這。」

  盛宴華席間, 石英石轉盤緩緩旋轉,上面擺著「龍蝦蟹皇糯米球」、「燕窩釀鳳翅」等名字華貴的菜品。面前的湯碗早已涼透,映出梁驚水妝容清淡的臉。

  美艷掛一旦沒了心氣,往日的那股悍勁兒便蕩然無存。

  本該笑的時候面無表情, 在多人談話的場域沉默, 崩潰的薄膜紙繃緊, 到盡頭也不過是噙著眼淚沒掉下來。

  那一瞬間他們相顧無言,對彼此都有些陌生。

  商宗這才發覺,原本烈如初升旭日的姑娘,宦海里熨兩年, 眉宇間竟然也染了幾絲世情。

  職場的事和商界一樣說不乾淨, 底層靠雙手,中層靠專業, 頂層靠情色。總有野心勃勃的年輕姑娘想用姿色博取靠山,從領導身上撈點實惠。這是一桌小輩眼裡梁驚水的形象。

  仇先生顧著商宗的面子沒說什麼, 淺抿了一口酒, 心裡卻嘆, 小梁這樣的性子, 像一柄不匹配宦鞘的孤刃, 走不長久。

  梁驚水低垂著眼,疲於爭辯,站起身輕聲說了句失陪。

  經過商宗身旁時, 她的腳步微滯, 片刻後還是徑直向前,推門離開了包廂。

  90年代末, 仇先生在海外完成國際法博士學位,回國後, 他進入國|務院智庫擔任顧問,後轉戰商界,在香港有「智囊先生」的雅稱。飯桌間他即席賦詩,吟唱時聲音像漏氣的風箱,仍舊被奉為佳作,甘棠捧場的掌聲感染四座,說:「佩服佩服,智囊先生真是文采斐然。」

  飯桌迸出一陣笑。

  甘棠不是那種胸無點墨的富家小姐,講了個金融街空手套白狼的故事,逗得仇先生哈哈大笑,滿座目光里的欣賞溢於言表。

  風颳得狠,菸頭剛點燃就被吹滅,梁驚水低頭又點,一星火苗在黑暗中搖曳,多麼弱小。

  某個瞬間,她心裡埋怨過商宗——

  可她,何曾有一個能讓他光明正大幫她的身份呢?

  梁驚水望著風搖枝動的夜,忽然明白,她連做他紅顏的資格都沒了。原以為背德的起始是各取所需,事成後各奔前程,名分什麼都無所謂。可他的體貼入微讓她在想抽身時,發覺貪念已經蝕骨難割。

  她荒謬地想起一種可能——如果以幕僚的身份,成為那個人的……

  那一瞬的刺激仿佛能擊穿她的肺腑,念頭剛起,就被理智碾成齏粉。

  包廂里縱聲歡笑結束於梁驚水推門的剎那,主位上的仇先生看了她一眼,隨即轉回去,聽小輩提起風小了許多。他放下竹箸,起身做了幾句散場的寒暄。

  他們是一趟車來的,仇先生在眾目睽睽下率先離去,包廂里的吹捧對象換成了同輩里的小領導。

  梁驚水低嘆一聲,拎起自己的包。

  這片屬於鬧市,她心裡有數,今晚起碼得花半小時等一輛空車。

  天橋上的GG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迴蕩在時代廣場的開放區域,這裡前身是香港電車的銅鑼灣車廠。

  梁驚水站定在告士打道,綠白色的雙層電車沿著軌道駛過,南洋港台口音齊聚,耳邊最清晰的,是商宗那娓娓動聽的國語。

  萬物循環往復,商宗的車飛馳進夜色,卻在望見她身影的時候,車速慢了不少。

  兩年前不曾相信的東西,現在她都信了。

  比如輪迴,比如緣分,比如因果。

  四座車,車標她不認識,只記得從前沒見過這輛。車窗一點點下落,商宗的灰眸被夜霧籠罩。目光相對,他們眼底的情緒同時復活,灩灩的笑不停地滿出來,必須要窄成月牙才能兜住。

  他開口仿若昨日:「今晚過來?」

  梁驚水感到周圍幾束探尋的目光射來,沒接他的迴旋鏢,問甘棠怎麼不在。

  商宗答了個地方。那帶是九龍塘,低密度豪宅聞名。梁驚水嗯了聲,聽不清情緒,說那我們到時候在三井總部大樓見。

  她壓根不想逾越太多,話講得異樣周到,就像是生怕附近有汪汪隊把這幕拍下,港媒用刁鑽的筆觸刊登如廁伴侶。

  不明事理的是商宗,他握著方向盤嚇唬人:「上車,我太太就快到了。」

  滿嘴跑火車,真以為她怕?

  可梁驚水到底沒扛住路人的審視,像朵越軌的牆花,匆匆拉開車門,已無回頭路。

  從梁驚水上車瞪他一眼,說她不喜歡他開的玩笑起,兩人便沉默地躲在車裡。落葉被風肆意甩進這座城的糖衣里,暴雨落在這個世紀,恍若親歷一場浩劫。

  似乎他們香港的每次重逢,都有颱風助攻滯留。月華幽暗,風嘯雨驟,冥冥中註定,從今以後再無別離。

  霧燈將前路劃出細縫,地界狹小如豆,稍一堵車,梁驚水便刮擦到鄰車的眼神。

  只是一瞥而過,她在副駕仍如坐針氈。

  商宗不知摁了個什麼鍵,窗膜自動全黑。

  轎車堵在紅磡海底隧道半個鐘,梁驚水在尾燈匯聚的紅色海洋里,被他抱扶上膝。

  她突然跌到另一個昏昏的世界去了,睫毛隨心跳同閃。他半張臉被照紅,以致她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欲望,是情,還是恨——他平時就喜歡盯著她看,共享體溫的時候亦如此,明明心火灼身,卻克製成一遍遍湊上來的咬與吻。

  她身上這條黯淡的黑裙不吸光,在視覺上沉悶乏味,談不上性感。商宗的指型在裙布下探行,似慢實緊,他的掌溫隔著絲襪傳遞來,讓她難以自持。

  另一隻大手握住她的肩肱骨,溫熱絲絲縷縷擴散到心間,與席間那隻鹹豬手帶來的感官相去甚遠。

  梁驚水條件反射般戰慄,但不排斥。

  她趴在他耳邊,輕言如縷:「今天是特殊情況,我例假。」

  右側道的車子窗戶降下一半,司機舉著手機記錄堵車的畫面,鏡頭游曳到他們這片,商宗的手離她敏感地僅剩半寸,安之若素地說沒別的意思,指尖從她後腦勺穿過。

  髮絲鋪散下來,恰恰遮住脖頸。

  「死啦死啦,成條路都塞到死!」,積怨已久的司機們紛紛推門下車,梁驚水有些不安地往外撤,恥於在鬧劇里行風月事。

  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子洞察她的所有,誇她新剪的短髮好看,話音間,側鏈被拉至腰際。

  她的款式在他內行,手指滑向後背,扣帶鬆開的一瞬側邊溢出灘雪白。

  「別這樣……」她在崩潰邊緣頑固堅守,手抵在他的胸膛,聞見一陣清苦味,像枯水焚燒後留下的焦菸草香氣。

  不再是記憶中半島的雪松香,梁驚水眼底萬絲明滅,飛快抓住那隻為非作歹的手掌,嗅腕心確認。他沒有多問,只看著她在似是而非的舊情人身上徒勞地尋找過去的影子。

  或悲傷、或感慨、或平和,都不是她真正想表達的心情。

  尤其經歷這麼多變故後,人的性格和思維都會面目全非。

  眼淚在眶里生鏽,她下巴掛在他肩頭。

  輕舟已過萬重山,那些曾以為天塌地陷的痛苦,如今回頭看,變得不再具有殺傷力。

  車流漸漸疏通,梁驚水看著熟悉的路段,心裡有了幾分計較,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問他:「為什麼不住半島了?」

  商宗看著她的眼睛:「淺水灣更適合我。」

  理智居上,梁驚水不再過問內情,把黑瑪瑙戒指放在中央扶手上:「喏,給你保管了半年,物歸原主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得鎖在保險柜里才能睡得安穩。」

  「還真是一點我的東西也不想留。」

  他似在控訴她的無情,把戒指拋回,副駕駛窗戶半開著,她抬臂穩住了它,生怕它被風吹出去。

  梁驚水蹙眉:「沒啊,另一枚我留得好好的。」她從衣領內拉出一根紅繩,尾端掛著他曾送她的那枚設計師戒指。

  可這個舉動好像對他無動於心。商宗手指慢慢捋她頭髮,頸後的繩結襯得她肌膚欺霜,只說不怎麼吉利。<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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