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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來就熱衷於逛超市,在裡面轉來轉去,看看這個挑挑那個,就完全忘記了時間。

  寒冬未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紀舒遙拎著滿滿兩大兜吃的,一提八升的礦泉水,站在門口突然意識到自己買得太多了。

  淡白色路燈下,悄然飄起零星的細小顆粒,沒多時就豐密起來。夾著揚起的風,漫天潑灑著。

  如果不是手裡拎了這麼些東西,回家的路上還要翻過一個幾乎算得上小山的斜坡,紀舒遙也許有心情好好欣賞雪景,慢慢悠悠晃回家。現在卻叫苦不迭,覺得前路漫漫,一片灰暗。

  小鎮本就人丁寥落,下起雪的周六傍晚,路上行人更是稀少。尤其在紀舒遙吭哧吭哧爬上坡,從鎮中心「豪華商業區」走到「鄉村住宅區」後。

  她提著一口氣兒,手已經被沉重袋子的把手勒得生疼,時不時需要把東西放下來,調整一下受力點。

  早知道就買兩桶水了。

  她又一次快要拎不住,站在路邊,把東西放地上松鬆手的時候,在心裡嘀咕著。

  雪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勢,從細碎的鹽粒,逐漸變成了大片蓬鬆的雪花。路旁整齊的小樓里,從窗口透出溫暖的光亮。

  紀舒遙鼓足勁兒重新拎起地上的水和袋子,只想快點回家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原本寂靜的小路上,有了第二個人的腳步聲響。

  她心中閃過一絲慌亂,飛快拿起地上的東西,邁開步子。

  那人似乎是從上個路口拐過來的。由遠及近,腳步比她急促許多,卻在距離她五六米的地方突然變得不緊不慢起來。

  紀舒遙的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她驀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公司門口被尾隨的場景,仿佛噩夢重演一般。

  完全感受不到手上的重量,紀舒遙腳下飛快得恨不得能掄起火星子。只是她快,後面那人也快。

  路上依舊沒有第三個人。儘管心臟在胸腔狂跳,她還是鼓起勇氣微微轉頭看了一眼。

  那個身材比例,儘管看不清臉,也能看出來是個身材高瘦矯健的黑人小哥。裹著一身黑色的衝鋒外套,毛線帽和不知是耳罩還是耳機的東西,遮住大半個頭。

  感覺不像是瘋子或流浪漢。

  紀舒遙在喉嚨口跳動的心稍稍安定,腳下卻絲毫不敢放慢,依舊吭哧吭哧走著。

  只要再拐個彎,就到了她房子所在的街道。

  紀舒遙的手開始疼起來。也許是剛才太過緊張,忽視了手上的重量。這會兒倒覺得手裡拎的東西格外沉重,腳步也不由拖沓起來。

  身後原本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的人,在她慢下來的時候,步子卻突然加快。

  — 真的衝上來,就用手裡的東西狠狠掄他!

  紀舒遙心一橫已經想好對策,前方的家也越來越近,她已經能看到二樓窗戶亮起的燈。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幾乎離她只有一兩米的時候,紀舒遙緊張地快要閉上眼睛。她死死攥緊手裡的東西,小臂肌肉已經在悄然蓄力。

  「紀舒遙!」

  熟悉的一聲呼喚在前方不遠處響起。

  紀舒遙驚望過去,才發現不遠處的家門口竟站著一個人。只是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身後的人身上,完全沒往前面看。

  門口站著的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間,已經朝她的方向快步走來。

  紀舒遙此刻心裡只有前方的那個點,她越走越快,幾乎已經是飛奔。

  兩個人相遇在昏黃黯淡的路燈下。

  鵝毛大雪飄飄灑灑,滿天飛著。落到街邊、檐上、屋頂、光下,落到紀舒遙的淺灰色的絨線帽,和諶敘的頭髮上。

  諶敘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紀舒遙的眼淚已經落下。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恐懼,委屈,恍惚和驚喜糅雜在一起。也不知道怎麼就在看到諶敘的那一刻,刷刷冒出來兩行眼淚。

  「你是真的嗎?」

  紀舒遙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盯著眼前人,問得遲疑。

  已經嚇成那個樣子,委屈巴巴的,手裡竟然還死死攥著兩大袋吃的和一提礦泉水。諶敘看著這樣的紀舒遙,不禁又心軟又好笑。

  他伸手把紀舒遙拎著的東西接過來,張開雙臂溫柔地抱住她,

  「我當然是真的。」

  是屬於他的,熟悉的,讓人心安的聲音。

  諶敘說的第二句話是,

  「紀舒遙,我想你了。」

  她混沌的大腦在這個雪夜突然清醒起來,城際大巴上的的個問題,好像在這一瞬間終於有了答案。

  Ch.72 仍在路上,有希望,還愛著

  紀舒遙沒有推開諶敘的擁抱。

  驚懼過後陡然跌入溫暖的領地,難道不值得這片刻沉溺嗎?

  也許是異國的陌生環境,寂靜的雪夜,拋開了他們是誰,他們有怎樣的關係,世俗外的可能性反而讓紀舒遙覺得安全。

  那天,他們在路燈下安靜擁抱了許久。

  直到又快又急的雪落在他們身上,結成薄冷的絨絮,又悄然融化。

  —我也是。

  —我也想你了,諶敘。

  紀舒遙在心裡,給了他無聲的答覆。

  「進來坐吧。」

  紀舒遙把門打開,為身後的諶敘讓出一條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明明想要強撐成自然大方的模樣,眼神卻故意躲著諶敘。

  房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一個同事在樓上房間裡休息。另外兩個春節過後從國內回來,直接去了德國籌辦展會。

  紀舒遙輕手輕腳把諶敘引到一樓的客餐廳,讓他把水放在角落。又從他手裡接過買來的菜,一一分好放在了冰箱。

  諶敘坐在沙發上看著紀舒遙忙來忙去,根本插不上手,尤其是她似乎在故意躲閃自己的靠近。

  直到把泡好的熱茶遞到諶敘面前,紀舒遙也始終憋著沒有抬頭看他。

  諶敘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他盯著紀舒遙的頭頂,有些無奈地笑笑著說,

  「不至於吧,紀舒遙,只是親了一下而已。」

  紀舒遙的臉刷一下紅了,從臉頰直燒到脖子根。

  她慌忙呷了口茶,卻被滾熱的茶水燙到舌尖。倒也不怎麼痛,只是腦海不受控般的,閃回起剛才雪中路燈下的一幕:

  兩人明明安靜擁抱著,諶敘卻突然略略鬆開雙臂,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了雪地上。

  沒等紀舒遙反應過來,小心翼翼捧起了她的臉,動作無比輕柔。

  諶敘溫柔地凝視著掌心近在咫尺紀舒遙,好像在捧著某樣易碎的絕世珍寶。

  四目相對間,陷入他的幽深目光,紀舒遙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就快要停止,周遭的一切凝結成虛幻,統統不真實起來。

  屏息之中,諶敘的視線沒有離開她的眼睛,卻突然直直湊近,近到鼻息纏繞,在紀舒遙猝不及防的唇上落下一個輕盈又柔軟的吻。

  紀舒遙大腦瞬間短路了兩秒。

  兩秒之後……

  她現在就是在為那兩秒之後付出代價!

  紀舒遙覺得自己當時大概是瘋了。英國,夜晚,雪,尾隨的男人,地震,土耳其,未接來電,或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

  都在那一刻稀里糊塗直衝大腦。

  紀舒遙微微仰頭看著眼前嘴角帶笑的男人,目光有些炙熱。她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的眼睛,雙手鉤上諶敘的脖子,輕輕一拉湊近了自己。

  諶敘嘴角調笑的弧度瞬間凝結,這樣近的距離,心跳速度陡然快了起來。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紀舒遙已經微微踮起腳尖,吻上了來。

  諶敘本已鬆開的雙手,復又撫上她的背,堅定地,更用力地擁住。

  紀舒遙深吸一口氣,剛被燙到的舌尖這時候倒有點刺痛起來。

  她抬頭看著諶敘,樣子認真得可怕,

  「所以你親我是因為隨便嗎?」

  諶敘被這句話說得霎時慌亂起來,他本來閒閒依靠在沙發上的身子下意識直挺起來。

  「當然不是。」

  解釋的時候,甚至有些微的結巴。眼神誠摯,好像生怕紀舒遙覺得自己在撒謊。

  紀舒遙看他略顯慌張的樣子,輕輕笑了。

  諶敘全球巡演的第一站在倫敦,O2 體育館。

  他和團隊都從沒想過,票竟真的能賣出 95%。預售成績出來後,許洋洋激動地從外面花蝴蝶一樣飛進工作室,

  「天呢,敘哥,你是真的紅了!你知道嗎?」

  「倫敦哎,那可是倫敦!」

  高興地語無倫次。

  諶敘一早提著的心終於可以稍稍放下,只是聽到許洋洋的溢美之詞,反而有些恍然。

  選秀出道那年,他也同樣頂著這樣聲勢浩大的光環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只是不久之後,就歸於沉寂,落入深淵。

  一切真的好起來了嗎?

  諶敘偶爾害怕又是一場幻夢,歌也是,人也是。

  但更多時候,他會對自己說,就當是一場夢,也要用力去把握真實感受到的每分每秒。他無比珍惜,也萬分感激,卻終於不再害怕失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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