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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之果然滿意,緩緩點頭:「不錯。但,是否還缺一樣首禮呢?」

  我腰杆越發直,抬手便拿:「也有。我找舅舅要到了靈梭冷玉的玉璞,這玉無論用作裝飾、養生還是修行都是極佳的東西!所以、所以我就打磨了一下,把它做成了一根玉簪和一方玉冠……哎不好!」

  我腰杆直過頭,怎麼把計劃混都忘了,要先換衣服!

  手都開始打開匣子,這麼反應過來,我忙先暫且收回,低頭往自己身上施法:「遠之你稍等,這不夠真誠,我換套衣服跟你講!」

  幸而施法只是一眨眼的事,我一下子便把自己那套大紅婚服換上了。

  我拍拍衣袖,確保整潔耀眼又好看,而後趕緊重新推出匣盒,飛快打開:「遠之你看,這是我為你親手雕的發冠,上面有兩個圓點,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以此玉作首禮,今日我真誠求親,我想娶……」

  我興奮地連珠炮一樣說著,抬起頭想看他。

  可是,遠之不見了。

  「……遠之?」

  第119章 下墜

  遠之明明,剛剛還坐在大石上,披一身樹影與霞光,但現在,他完全地不見了。

  我衝上前,在大石頭周圍四處摸找,可真的一點兒他的影子都沒有,一片衣角都沒有。怎麼會呢,我修為這麼高,一個好好的人怎會突然在眼前不見蹤影、還根本就感知不到,怎麼會呢?

  我四處呼喚,在整個增城派中尋覓,找了三個時辰,沒有,到處都沒有。

  我轉回原點,才發覺,傍晚的太陽已很久未下山,風過松葉的沙沙聲,也很久沒響過了。

  真正的世界是不會時間靜止的。

  我望著那永懸西天的太陽,看著周圍場景一點一點地變換,慢慢地,全明白了。

  原來我根本就不在崑崙山,也不在增城派,更沒有在和遠之求親。

  原來我是躺在清寒的仙宮陵里。

  周圍仙光晃眼,滿地仙器。這裡穿堂來的風是冷的、未曾認主的仙器是冷的、漫天飄飛的紅帳是冷的、身下柔軟得近乎讓人陷進去的大床是冷的,懷裡的小小的遠之,更是最冰冷的。

  原來並非重生,我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真正的遠之,早就……

  「我……我……」

  我想哭,又想笑。我又突然想說什麼,可是開了個頭,卻不知該說給誰聽。

  懷裡的遠之聽不見的,他更不會理我,他或許連魂靈都早已棄我而去,投身入天下茫茫人海,讓我再也找尋不到。

  我從沒擁有過跟遠之求親的機會。

  最後我除了抱著自己和懷裡小小的遠之嚎啕大哭,哭到喉嚨沙啞、筋骨抽痛,什麼都做不了。

  ……

  只是我不能在這裡難過太久。

  每一天,我都將情緒帶到仙宮陵里消化;偶爾回夢,會見到遠之;醒了,更加崩潰。但這早已不是第一次,我早已夢到過無數次遠之了。我一向每次都只給自己一晚上的時間,第二日清晨走出仙宮陵,便要將這件事在心裡封住,身為魔尊,在天下魔修和仙修同盟面前,不能將自己的脆弱泄出半點。

  哪怕這段時日,我才跟彭山遠打了一架狠的、受了一身亂七八糟的傷,按理說脆弱一些,也沒什麼。然我覺著,還是不行。

  遠之不喜歡我脆弱。他要我站起來,做他為師的利器。我是他的刀,就該在人前永遠站著,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不再需要我站著繼續做這把刀了,我才有資格去見他。

  而今日,我正是要前往東海花降秘境,為他完成復仇中的一環。

  下床後,我畫好許多張鎮痛符咒,拆開身上繃帶,符咒貼在裡面,再將繃帶重新纏上。這次行動深入敵後,而且是為著幫遠之報仇的私心,還會有風險,所以既不能告訴聖教其他人、也不可讓任何人幫忙。

  我在仙宮陵里留下大量魔息,短時間假裝我還留在這,而後匿了身形,向東海飛去。

  此次報仇,十分順利。

  彭山遠不在,仙盟中沒一個發現得了我的,唯一要注意的是要避免做完後泄露行蹤。因此,我靜待到了個祝源脫離重光派弟子隊伍、一人獨自前行的機會,隔絕周圍所有氣息,從背後揪住他頭髮,一刀砍下了他頭顱。

  我當然更想讓他受盡折磨而死,只是條件不允許,誰知道仙盟有沒有偷偷傳遞消息的法術。只有乾脆利落地將其解決掉,這樣才能既幫遠之報仇,又不影響大事。

  我把祝源的腦袋隨意拋掉,準備往回趕。

  途中,不由多看了眼旁邊一座小土坡。

  我記得,小土坡後面是八年前,我第一次見到遠之時,他哄著發病的我、幫著我挖來生崽的坑。

  我說是要找小母蛇下崽,卻覺得遠之十分親切好看,即便那時候我並不曉得自己是個斷袖,我還是忍不住把他誘進坑裡去坐著,暗戳戳讓他做我的這條小母蛇。

  於是我沒忍住,稍稍走近些去瞧。

  這坑已經變淺,還布滿了綠油油的草葉。

  明明坑裡比當年生機盎然,卻仿佛在嘲諷我,讓我看著,讓我回想,讓我心臟不住抽痛。我實在不敢多看,我需要趕緊回聖教去,繼續做遠之的這把刀。思念遠之只能在仙宮陵,出了那裡,我這把刀不能有任何軟處。

  我轉身要離開,可不知怎的,腦中驀地冒出個場景。

  遠之似乎,本應此時正坐在這個蛇坑裡。

  有了這想法,那場景一下子發展極快。遠之被我模樣的心魔侵蝕,他自知無法抵禦了,便準備拔劍自盡。而我,原本沒有完全認出他,直至他自盡前說出我的名字,我才敢確認,並最終在他抹脖子的剎那阻止了下來,還在他神志不清時,暫時驅散了他的心魔。

  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我本以為自己又魔怔了,遠之走後,我偶爾是會犯魔怔。我稍作調息,抬頭正要繼續前行,望著這洞口方向,忽然覺得,這裡也該有一副場景。

  遠之不想搭理我,要走,我不得不拽住他,卻不小心拽著了他受傷的胳膊。而後遠之越發生氣更不想搭理我了,出秘境後,他就要跟我分道揚鑣,我只能急得哭噠噠。再然後……

  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細節,為什麼還有然後。

  是不是遠之的確本應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我這時應已遇到了他,才對。

  沒有遇見他,那便說明——

  我顧不上什麼暴露不暴露了,徑直開出所有靈力,衝出秘境,衝上天際,尋找這世界的邊際。空中只見蔚藍和雲彩,一時沒有收穫,我便一直往東。直覺告訴我,往東有天盡頭,在天盡頭的虛無山,我就能找到遠之。

  越是向東,雲霧越多。我逐漸被困在雲霧裡,下不見海面,上不見天空。但我想這一定是走對了。我要找到虛無的那一頭,我一定要找到虛無的那一頭。

  又是飛行了不知多久,久到靈力幾乎耗盡。四周看不見任何東西,我也不曉得我是否在原地打轉。靈力只剩一點點了,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我就會栽進海里。

  沒有靈力,我就會栽進海里。

  我猛地有些明白過來,遠之在哪了。

  於是我繼續漫無目的地轉了許多圈,將剩餘這些許靈力燃燒殆盡。最後我放鬆了自己,閉上雙眼,向後倒下。

  身上不再有靈力護體,耳畔風聲呼呼,濕潤的雲汽打在臉上,冷得人渾身發抖。

  不過,我會掉到哪裡呢?

  掉到寒冷的海水裡淹死?

  還是掉進遠之的懷中?

  又或者……?

  ……

  我睜開眼,眼睛被洞窟天窗透進的晨光晃了個正著。

  身下是軟軟的床榻,身邊雲被裡,沒穿衣服與我緊緊貼著的、被我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抱著的,正是遠之。

  床尾處,還卷吧卷吧臥著一隻大臉灰毛狸貓,正在打鼾。

  我一下便覺得腦子不再迷糊,全想起來了。

  這兩日,我與遠之行俠仗義到他以前的一處洞府附近,除掉本地妖邪後,我們便找到這處洞府落腳。

  這樣一舉多得,既可以節省住客棧的開支,還不用擔心萬一把隔音弄破擾民,且在洞府中,靈氣薈萃平和,無論做什麼都會更有利於修煉。但不得不說這已是我們路過的他的第三個洞府了,遠之真是像只兔子一樣滿地打窩。

  所以整理好洞府後,我們正要做什麼。不料一隻灰毛狸貓殺出,飛撲進遠之懷裡。

  遠之瞧著它,立刻把我撒開,說這正是他當年沒養成貓妖的那隻小貓,居然還在這守著,可怎麼如此瘦、皮毛也亂。想必這小貓在野外受苦不少。然後遠之就去找好吃的仙食餵貓了,彼時我還圈著手臂準備繼續抱他。

  小貓用過仙食後,兩天就長出了一張大臉,皮毛呈蒜瓣狀,手感油光水滑。

  遠之白日裡說,想給它正式取名。

  我說,就叫它大臉吧,賤名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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