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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抓住樹藤,想要鑽出這保護我的籠子,卻聽見下方轟鳴,無數樹藤猛然向上蔓延生長,將我和莫唯一瞬便高高托舉到了天坑上空。

  下方被樹藤包裹的血紅肉球蠕動著,像子宮裡尚未成形的胚胎,居中開裂,一瞬吞沒了那女魔的身影,也在同時被金剛杵猝然貫穿!

  「要舍利是嗎?母尊,你自己,剖開我的血肉來取!」

  血球痙攣著、收縮著,就好像在嘶啞咀嚼,表面到處被金剛杵的頂端戳得綻出血口,噴薄出濃稠的鮮血,透出金色的光芒,千瘡百孔。

  這不像是一場單純的廝殺…更像是那林再用自己的血肉償她的生恩。

  我的雙眼一片模糊,心痛到幾欲窒息,只想下去陪他一起。

  「莫唯!九天離火!」

  聽見那林的聲音,我一驚,看向身旁的莫唯,搖搖頭:「不要!

  莫唯看了我一眼,皺起眉,神色猶豫:「小聖君……」

  「不殺了她,她便會去殺了染染!」

  莫唯一怔,不再看我,一手掐訣在胸前,身上無數金赤光焰竟瞬間凝聚成了一隻金色的鳳凰,長嘯一聲,朝天坑內俯衝而去!

  「不!」我大吼起來,心臟撕裂。

  「轟」,整個天坑,熊熊燃燒起來,血紅的肉球被烈焰頃刻吞沒,無數向上托舉的樹藤也在剎那間被寸寸燒斷,底下則淪為了一片火海。

  樹籠向下一墜,又懸在空中,是被莫唯抓住。

  「等等……那女魔還沒死!」

  我垂眸望去,只見底下火海之中,浮出一抹白髮的身影,自火海中緩緩升起,身下那團原本血紅色的肉球破碎不堪,焦黑難辨。

  我的心頭被一陣莫大的絕望壓住,見她低著頭,正看著自己的手心——那是一把灰燼,風一揚,便什麼也沒有了。

  「不可能,怎會什麼都沒有……」她厲喝一聲,抬頭看來,一雙藍眸鎖住了我,眼底射出瘋狂的光芒,「定是你們藏起來了……」

  突然之間,底下漆黑的殘骸中猝然竄出一條碩長的黑影,將她猛然纏住,那黑影身軀兩側竟密布著無數雙人手,宛如蜈蚣一般,一面撕扯抓撓她的身軀,一面將她往殘骸深處拖去,那女魔竟掙扎不脫,身上的金鱗都片片脫落下來,奮力扭動著,發出陣陣慘叫。

  「這是什麼……」

  「你不認得吾了嗎?吾的好神妃,好妻子……多虧了你,幫我掙脫了那林多年對吾的禁錮,哈哈哈哈……」

  是…那林的父親,那個占婆教主?

  我驚愕地睜大眼,聽見「轟隆」一聲,頭頂響起滾滾雷鳴,抬眸便發現,一團球狀雷電正在上方凝聚成型。

  「不好了,是天劫,定是小聖君做了什麼引來的,這是個他設下的陷阱!」莫唯的聲音響起,下一瞬,我便被他拽著落到了旁邊的一座山上,幾乎與此同時,一道熾亮的霹靂,當空擊向了天坑之中。

  這下,整片林海,都轟轟烈烈的燃燒了起來。

  我呆呆的望著底下的火海,不知過了多久,臉上忽然襲來點點濕意。

  下雨了。

  遠遠的,傳來龍吟一般的低鳴。

  我循聲望去,對面的雪山上,雲霧繚繞,一道白色的長影若隱若現,宛如蛟龍。山風迎面吹來,攜著大火焚燒草葉後的氣息,被雨水稀釋了許多。明洛,你是在降雨滅火,救你的哥哥嗎?

  無數灰燼迎面飄來,白的,灰的,漫天都是,我抬眸看去,忽然有一抹殷艷的紅色,輕輕落在我眼角,宛如一個溫柔的親吻。

  「染染,等我。」那林熟悉的聲音,自風中傳來。

  我抓住那片花瓣,衝出屋去,穿過街道,奔進林海中。

  「吞赦那林,我愛你——」

  我朝著雪山的方向大喊,餘音在凜冽山風中縈繞不絕,群山回唱。

  我等你,這輩子,到白頭,都等你。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第105章 終章 春和景明

  「Abmer先生,這次國際畫展,你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您畫上的這位繆斯,四年前曾與您一起出席過YICCA畫展,請問他今天在場嗎?」

  「據我所知,你們是戀人,在YICCA上公布過婚訊,你們結婚了嗎?」

  「感謝各位的熱情,但很抱歉,我不想接受任何採訪。」

  我朝藝術館門前的無數的攝像頭與話筒鞠了一躬,鑽入車內。

  「去哪?」程綰明知故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李不都通知你幫我收拾好了?」

  「才辦完畫展,不歇一天,走得這麼急,又是往蘇南跑?」

  我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紅玉髓戒指,輕聲催促:「開快點。」

  春日的穆圖鎮格外熱鬧,我開的那間民宿自也生意極好,負責前台的莫唯忙得不可開交,待我站到了吧檯前,他才發現了我。

  「染哥,你來了!」

  「你忙你的,我上樓去了。」我朝他笑笑,取了鑰匙上樓,來到北面朝陰的那間房。整間民宿被我盤下來後,上上下下都裝修一新,唯獨這間我和那林住過的房,我沒捨得動。一覺睡到大天亮,我換上登山的全副行頭,背上帳篷和裝備,下了樓。

  「又上山去呀?先吃了飯再動身?」見我下樓,莫唯合上遊客登記冊,「剛買了羊腿,可新鮮了,我正愁一個人吃不完呢。」

  「你那個上次接驅鬼生意認識的民謠歌手男朋友呢?」我看了看櫃檯後,「上回來,不還見他在這兒駐唱?長得挺好看的……」

  「提了分手,不合適。」他撓撓頭,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皮,像只受傷的小犬,「我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不是凡人,壽命很長,和凡人談戀愛,不會有什麼結果。他是個重情的人,我不想害他將來傷心。」

  「別想那麼多以後,當下最重要。」我拍拍他的肩,剛想開解兩句,就聽見背後傳來風鈴的噹啷聲,一回眸,便撞見了一雙淺色的鳳眸。

  鳳眸的主人與我對視一眼,眼圈便紅了,扭頭便走,顯然是誤會了什麼。莫唯「哎」了一聲,風一樣從我身邊刮過,追了出去。

  看著那漂亮男人揚手給了莫唯一耳光,我一陣臉疼,又見莫唯與他拉拉扯扯的追了幾步,將人摟進了懷裡,不禁失笑出聲。

  春日陽光正好,山風也不那麼凜冽,正適宜登山,剛過正午,我便爬上了蘇彌樓的半山腰。山腰是條分界線,再往上,便大霧瀰漫,尋常人極易迷失方向,沒人能抵達山巔,但自然,除我在外。

  剛搭好帳篷坐下來喝口水,手機就響了。

  一開來電,打的是視頻通話,是我爸——親爸。

  我按了接聽,屏幕上頓時躍出一隻碩大的龍蝦。

  「你瞧瞧,你阿爹釣到了什麼?什麼時候再過來,阿爹給你做鹽焗龍蝦吃!」鏡頭掠過撲上淺灘的海浪,照出波光粼粼的海面,又映出我爹燦爛的、滿是皺紋的笑臉——自我接到他後,這幾年,他開始如常人一般衰老,但身子骨倒是康健了不少,黑眼圈也不見了。

  住到了海邊,他精神狀態也變得極佳,成日都是樂呵呵的。

  「月底,等我忙完這陣就去。」

  「你是不是又去蘇南了?到底什麼時候能接我兒媳婦過來?」

  「再等等,快了。」

  「養個傷這麼久,害你跑來跑去的,這麼辛苦。」阿爹嘆了口氣,還想在說什麼,突然那頭有人在叫:「泰叔,你快過來!看我抓到了什麼!」

  「是水母!」

  「有毒的,快放下!」

  孩子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一片,其中能辨出瑪索和塞邦的聲音。

  「嗨,這幫調皮鬼,我得過去了啊,月底趕緊過來,孩子們都想你了!」

  小憩了片刻,我帶上乾糧和水,輕裝簡行。上山巔是抄得只有我知道的近路,已算是輕車熟路,黃昏時,便到了那座古老的宮殿。

  四周的雲霧頃刻散開,溫柔的夕陽灑在我身上。

  風中,隱約襲來熟悉的芬芳。

  一片殷紅的花瓣,落在我唇畔。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哞,我回眸看去,不遠處,一抹高大的身影自散開的霧氣中漸漸變得清晰,他的身後,荼蘼盛開。

  我朝他疾奔過去,幾步便被他迎上來,被抱得雙腳離地,轉了個圈。

  「你恢復好了?」

  「嗯,只剩一隻手,一顆心,長得太慢了些,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我們回家吧?明天,就去給你辦戶口,然後馬上領證。」

  「好。」他吻住我的唇,抱著我,朝山下走去。

  一陣風吹來,攜來馥郁芬芳,萬千花瓣,點點落了我們滿身。

  以後——沒錯,我們有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的以後。

  頭不斷撞到帳篷頂上,我大汗淋漓,攀緊了他的身軀。

  「慢點,那林,帳篷要塌了,你別整出雪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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