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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還沒有,我能在這兒,待上半日,看您畫畫嗎?」

  「彌伽!」

  忽然,裡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一驚,朝里望去,那正在畫一把摺扇的少年,可不正是十殿下?

  「阿洛!」我急忙進去,將他拉到畫鋪裡邊,小聲道,「你這幾日,可有見到你九哥?他不見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十殿下瞥了一眼外邊,壓低聲音:「我便是想出來尋他的。我還以為,他失蹤與你有關,所以在此等你。你竟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嗎?」

  那林失蹤,的確與我有關。

  我不敢告訴他,我和那林的約定,只好搖搖頭:「不,不知道。」

  額發被輕輕撩起,嘴角亦被觸到,我一縮脖子,抬眸,見他滿臉憐惜地看著我:「彌伽,你怎麼了,是不是被誰欺負了?嘴角都起泡了。」

  遭遇這般變故,這幾日吃不飽睡不好,我的臉色想必差到了極點,嘴角也起了幾個大燎泡。可這是我的家宅中事,他一個不受寵的王子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我沉默著搖搖頭,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了一聲,十分響亮。

  手腕立刻一緊,被握住了,他道:「隨我來!」

  「去哪?」

  被他不由分說拽到畫鋪隔壁的麵館里坐下,一碗熱騰騰的湯麵擺到眼皮底下,我便雙眼發直,什麼也顧不著了,埋頭便狼吞虎咽,將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因為喝得太急,還嗆得不住咳嗽起來。

  「慢點,別急,還可以再點的!」唇邊被柔軟的衣料拂過,發現他竟在用鑲著金絲的袖子幫我擦嘴,我不好意思地別開臉,躲了一躲。

  「謝謝啊,我實在太餓了,讓你見笑了。」

  他手懸在半空,淺褐的眼眸微黯,皺眉盯著我道:「你有幾日沒吃東西了,怎麼餓成這樣?你家中不給飯吃嗎?」

  我鼻腔一酸,垂下眼皮,強忍住淚意。

  「我就是,起早去找那林,發現他不見了,沒顧上吃罷了。」

  他倒了杯奶茶,遞給我,溫聲道:「九哥定是覺得做聖君辛苦,受不住了,才逃的。我若是他,也不願做聖君,他若能逃掉,於他而言算是好事。你這做朋友的,我這做弟弟的,也該替他高興,你說是不是?」

  我心焦如焚,不欲同他多說,敷衍地應和:「嗯,高興。」

  「他若不回來,往後我多陪你玩,好不好?」

  「他會回來的!」我心裡一悸,脫口而出,撞上十殿下的目光,不禁一愣。他凝視著我的眼神,竟與那林有某種相似。

  我雖然愚鈍,可與那林相戀,已算開了情竅,他這眼神,不像看朋友的眼神。心裡咯噔一跳,我不知所措,慌忙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桌上面碗被打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彌伽,你和九哥,不止是朋友,對嗎?」

  我愈發心慌:「我們就是朋友,兩個男子,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

  他把我的手攥得很緊:「他那夜來酒肆,我瞧見,他把你按在榻上親你……你和他是,」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扯到樓梯間拐角:「你別說了!」

  「彌伽!」他掰開我的手,急切道,「我喜歡你,那日在畫鋪初遇,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你畫畫的時候,眼睛很亮,整個人都在發光,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那麼耀眼的人,就像星星一樣,把我的世界都照亮了……九哥若是不回來了,你就和我好,好嗎?」

  「誰說他不回來了!」我又急又慌,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不小心打著了他的臉,踉蹌後退了幾步。他捂住自己的臉,眼圈泛紅。

  「對,對不起!」我心下一陣愧疚,轉身逃出面鋪外,只聽見他大喊著我的名字,不由加快了腳步,遠遠將他甩在了身後。

  在林子裡熬到天黑,我才上了山,抄常走的小道,來到那林住所的那顆樹下。既是失蹤,他一定不在這兒,可我不知道該去哪尋他,只盼著進去能找到點線索。

  可剛爬上樹,我便發現延伸入牆的那根樹幹上綴著什麼東西。取下來一看,那是一個扎著紅色羽翎的小紙卷,我精神一振,知道這一定是那林留給我的,連忙展開來看,裡邊是一張簡易的小畫,畫上畫了一棵樹,一棟房子,西邊是月亮,朝月的方向畫了只鳥兒。

  這是地圖。

  我心領神會,朝著月亮的方向往這座山深處行去,翻過山頂,進了山谷,沒走多遠,我就聽見撲朔朔的鳥類振翅聲傳來。

  抬眸一看,一抹白影落在我頭頂的樹梢上,那可不正是白哈爾?

  跟著白哈爾在山谷里走了一段路,越過一條小溪,又走了一陣,白哈爾突然鳴叫了一聲,立時,我便聽見了一道熟悉的笛音回應著,仿佛孤鳥尋喚著同伴,如泣如訴。

  那分明就是那林在喚著我啊!

  心急跳起來,我一蹦三尺高,朝著那笛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一堵山壁下,一個狹小的天然山洞出現在我眼前,撥開洞口垂著的蔓藤,我的手腕便一緊,下一瞬,人已撞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你這幾日,到何處去了,為何失約?」

  沙啞而清冷的少年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心頭一震,本能地擁緊了他,待我回過神來,淚水早已淌滿臉頰,濡濕了他的頸窩與鬢髮。

  「你哭什麼?是不是有人打你了?」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迫使我仰起臉來。看清他的模樣,我不禁心頭一悸。幾日不見,這高貴的小聖君眼下泛著青黑,似是生了場大病,很是虛弱。

  我緊咬著唇,搖搖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洶湧而下,仿佛連日來心裡無處宣洩的痛苦委屈憤怒,都在見到他的這一瞬,就要越過我從小建起的堅固的心牆,朝他山哭海嘯的決堤而去——可是不行,這是我該獨自承受的東西,他是我心尖上的人,就該被我高高捧起,護在壁壘里,與我分享快樂歡笑,而不該與我一起深陷苦難的泥沼。

  「我就是,想你了。」我擦盡眼淚,沖他微笑,「這幾日,家裡有點事,耽擱了,對不起。」

  「彌伽,火焰石……我尋到了。」

  他稍微放開我,手伸進衣襟里。我一怔,睜大了眼,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中。一枚雞蛋大小看似平平無奇的白色石頭,經月光一照,煥發出閃閃的紫紅色光暈,就好像我的心上少年燃燒躍動的一顆心。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心捧在手裡,卻一眼看見,他的手上似乎有傷,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立刻把手收回袖內。我一把抓過他的手細瞧,竟發現他原先猶如玉石一般細膩無暇的手掌與手指內側,已經遍布了磨破的傷痕和新結的繭子,還有幾個已經快要爛掉的紅腫的凍瘡——他一定是去了很冷很高的山上,把火焰石親手開鑿出來的。

  心亦像是被重重鑿了一下,我忍不住捧起他的手到唇邊,吻了又吻,親了又親,直至眼淚將他傷痕累累的手心打濕、沁透。

  「那林,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你知道嗎?」

  那林將我狠狠擁緊,吻著我的額心,眼淚與我匯成一處:「我們可以走了嗎?我不要做小聖君,不要做王子,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

  去看海。

  他在等我,等我履行我的諾言,帶他離開這兒,去遠方。

  可是,我的阿娘,我瀕死的阿娘,還在等著我。

  我如墜冰窖,如夢初醒,手指在他背後蜷緊,嵌入他的髮絲間。

  嘴唇在齒下滲出血來,我才擠出一絲微弱的聲音來:「那林,我聽說,你的血有神奇之效,能令瀕死的病人都恢復健康,是真的嗎?」

  他靜了一瞬:「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阿娘是不是有救了?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深吸一口氣:「能給我一點,你的血嗎?我……我阿娘生了重病,治好她,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兒了。」

  第77章 諾言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深吸一口氣:「能給我一點,你的血嗎?我……我阿娘生了重病,治好她,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兒了。」

  他未立刻答話,身軀似乎有些僵硬了。我屏住呼吸,生恐他不答應我,阿娘便沒了最後的希望,慌忙仰起頭,噙淚乞求地望著他。

  他凝視著我,眼神晦暗不明,靜了半晌,忽然抬起手臂,低下頭去,一口咬住了腕側。一縷血跡自他的唇間沁出,我這才發現,他的血不似常人,竟是紫紅色的,便如火焰石的色澤一般,瑰麗異常。

  我才突然想起,之前我受了家法去找他那日,他給我上的藥,便是這種色澤——竟是他的血麼?

  血滴到我衣上,我才回過神,四下尋找容器,便見他伸手一指,才發現地上放著一個水壺,連忙拿起,倒了水,去接他的血。

  要多少,夠救阿娘?

  見他的血緩緩淌入水壺間,我既擔心血量不足,又害怕他失血太多,待壺底被血沒過,便立時叫停,卻見他嘴唇微張,一塊血肉竟從他齒間滾下,落入了壺內。我駭得呆了一瞬,一把捂住他手腕,撕下衣帶替他包紮。眼淚瘋涌而下, 我控制不住地朝他吼:「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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