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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紅色的車尾燈了。

  況嘉一咬牙追上去,這邊的雪粒更大,溫度更低,路面在車燈下映著亮光,手下方向盤發生細小顫動,況嘉一猛地捏緊——車子有點打滑。

  前面黑車也遇到同樣的情況,它速度更快,乃至於整輛車都發生偏移。

  況嘉一親眼看著黑車在前面半迴旋了一圈,差點撞在護欄上。

  但它只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沖。

  況嘉一心跳停了一拍,呼吸都困難,他瘋狂按喇叭,車鳴聲淹進風裡,因為剛剛的事故他幾乎和謝綏抑並行,卻根本放不下車窗,速度太快了,玻璃被砸的發響。

  況嘉一不斷地看謝綏抑,渴望他能偏頭看自己一眼,但謝綏抑專心地盯著前路,仿佛聽不見其他聲音。

  前面有一個緩彎,況嘉一本能地去踩剎車,而謝綏抑直直地開過去,高速下黑車發生傾斜,撞到況嘉一車頭。

  謝綏抑像被打攪了般,不悅地朝旁邊看去。

  他看到況嘉一慘白的臉,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車子還在開,但謝綏抑突然想不起來自己要去哪裡了。

  況嘉一的表情很擔心,他在擔心自己。

  是車速太快了,況嘉一不能開這麼快的車,他會害怕。

  謝綏抑想去踩剎車,但車子完全不受他控制,景物在眼前混淆到一起,像糊掉的油漆畫。

  在撞車的前一秒,謝綏抑突然想起他忘記告訴況嘉一,下次晚上還是他來開車吧,路況不好,況嘉一開著很累。

  雪粒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變成了輕柔的雪花,漫天飄下來。

  車道上停著兩輛車,白車停在路面上,開著前車燈。黑車撞毀在護欄旁,黃色的燈不斷閃爍。

  況嘉一坐在車內,有幾秒意識被抽空了。沸騰過後的血液冷卻下來,四肢像浸滿了冰。

  他推開車門,強撐著走過去。他不敢去開黑車的車門,荒涼靜寂的街道上,只有雪不斷落在況嘉一頭上,肩旁上,手上。很冷。

  況嘉一手搭住車扶手,緩緩拉開它,謝綏抑坐在座位上,安全氣囊無力地垂落在前。

  他慢慢轉頭,看見況嘉一通紅的眼睛,皺了皺眉毛。

  「你在報復我嗎?」況嘉一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差點死了,所以你也要死一次?」

  「我沒有。」

  況嘉一不想聽他解釋,轉身就走。

  謝綏抑艱難地從車內出來,追上他,手指剛碰到他手臂,被況嘉一反手甩開,弧度太大,打到謝綏抑下頜,謝綏抑被打偏了幾分。

  況嘉一回頭看了一眼,謝綏抑本來呆愣地站著,看到他回頭後迅速反應過來,追上牽住他的手揉了揉,「疼了?」

  「你想去幹嘛?」

  「沒想幹嘛。」謝綏抑低頭替況嘉一揉手,「警察打電話給我,說那裡還有謝坪的東西,讓我方便的時候去取一下。」

  「我讓他們扔了,他們說不代處理私人物品。」

  謝綏抑揉了好一會,況嘉一的手還沒暖和起來,謝綏抑乾脆包裹住他的手,塞進懷裡,說:「他不是都死了嗎,陰魂不散的,像沒死乾淨。」

  「所以呢?」況嘉一啞著嗓子問:「難道沒死你要去殺了他嗎?」

  「嗯。」

  況嘉一猛地推開他,謝綏抑退了一步,況嘉一看到謝綏抑的眼睛,那眼底下藏著淺淺的殷紅。

  雪落到謝綏抑睫毛上,融化成水,從眼角滑下來,看起來像謝綏抑哭了一樣。

  謝綏抑不會哭,謝坪曾說把謝綏抑按在沙發上揍時他眉毛也不會皺,現在卻因為況嘉一紅了眼眶。

  「可是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謝綏抑上前幾步,見況嘉一沒躲,便把他抱進懷裡,「我知道。」謝綏抑說,「可以別討厭我嗎?」

  況嘉一手垂在身側,慢慢抬起,「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

  謝綏抑抱的更緊,像是要把況嘉一摁進血肉,骨頭相貼,他的喉結滑動,聲音底啞,帶著明顯的顫抖,「那還可以愛我嗎?」

  況嘉一用了些力氣,回抱住他,「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愛你嗎?」

  謝綏抑低下頭。

  雪化在況嘉一脖頸上,一邊是涼的,另一邊是燙的。

  謝綏抑眼睛貼在況嘉一頸側,隔了很久,才說:「我也愛你。」

  「我知道。」

  況嘉一知道,如果愛可以用容器來裝,每個人的容器形狀不一樣,大小也不一樣。況嘉一的容器天生比謝綏抑大,他能給出的比謝綏抑多。

  但不代表謝綏抑就沒有,他的容器狹小,形狀怪異,就算全倒出來,看著也沒有多少。

  但這是謝綏抑能給出來的全部了。

  愛不能用多少來形容,況嘉一感受到了,他知道。

  謝綏抑鬆開他,況嘉一頭上落滿了雪,他輕輕幫他撫去,低聲說:「看起來像白頭了。」

  「你也是。」況嘉一抬手也幫他掃了掃,輕佻地問:「要不要和我到白頭啊?謝綏抑。」

  謝綏抑手頓了一下,「要。」他把最後一點雪花掃走,垂眼看況嘉一。

  況嘉一裝作沒聽見,疑惑地嗯了一聲。

  「要,」謝綏抑握住況嘉一的手,十指相扣,用力地說:「要和你一起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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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心][撒花]

  第45章 醪糟丸子

  保險公司來人把車拖走,況嘉一和謝綏抑在周任航車前僵持不下,最後謝綏抑說:「還是我開吧。」

  他把況嘉一推坐進副駕駛,俯身替他扣好安全帶。

  「反正要死一起死了。」況嘉一無所謂地說。

  「不會。」謝綏抑篤定道。

  「好好開車,等會我再審問你。」況嘉一拿出手機,本來想問周任航睡了沒,看見屏幕上有他一個多小時前發來的語音,況嘉一點了外放。

  「我不去你家睡了啊,下雪了,我要去找我女朋友。」

  「車放你那,明天我來取。」

  謝綏抑聽到聲音往這邊看了一眼,況嘉一沒察覺,他偏頭看窗外,雪絮絮地飄著,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似乎很久都沒看到過雪了,去年和前年臨江都沒下雪,再往前,況嘉一在洋南讀書的時候,那裡氣溫從來沒低下過十度,下雪是個很遙遠的詞。

  謝綏抑放慢車速,車內沒有放歌,只有空調出風口微弱的風聲,以及車窗四周氤氳的潮氣。

  他們一路安靜地回到況嘉一家。

  「催眠結束後,你有沒有再去看過心理醫生?」進屋後況嘉一把外套脫了,坐在沙發上開始盤問謝綏抑。

  「看過。」謝綏抑俯身拿起空調遙控器,把空調打開,又去倒了杯水給況嘉一。

  況嘉一恍惚有種這是謝綏抑家,他是來做客的感覺。

  他端起水杯問:「治療什麼呢?」

  「普通聊天。」

  況嘉一輕輕眯起眼睛,叫謝綏抑的名字,「誠實一點,不要在一起第一天就撒謊。」

  謝綏抑以為自己開了一路的車,已經冷靜下來了。但聽到況嘉一說在一起第一天,他還是沒忍住,手指在膝蓋上摩挲。

  「催眠有一點後遺症需要解決一下。」

  「比如?」

  謝綏抑的指尖在膝蓋上輕敲,緩緩回答:「失眠,噩夢。」

  「沒了?」

  跟陳述說的差不多,但況嘉一記得還有一樣,他問:「剛剛在路上我打電話給你,是你自己想掛電話,還是不受控制地把電話掛了?」

  謝綏抑一時沒有回答,況嘉一也不著急,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兩人各自占據長沙發的一端,況嘉一挪挪屁股,腳碰到謝綏抑大腿。

  謝綏抑虛虛圈了圈況嘉一腳踝,手下溫度冰涼,他扯過搭在沙發上的薄毯給況嘉一蓋上。

  「回答我呀。」況嘉一腳踢了踢他。

  「我分不清。」謝綏抑看起來不想聊這件事,他說:「別問了,以後不會再發生。」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看心理醫生的?」

  見況嘉一不肯放棄,謝綏抑只能挑著說:「從遠溪回臨江,你說不相信我開始。我知道我有問題,即使沒接受催眠之前我也有,之前不在乎,現在...」

  謝綏抑卡頓了一下,低語,「在改了。」

  「那多久見一次醫生?上次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見面的次數不固定,之前多一點,現在很少。」

  況嘉一執著地追問:「多是指天天嗎?」

  謝綏抑不想回答,他不想要況嘉一知道他看心理醫生這件事,但況嘉一似乎不聽到回答不罷休,謝綏抑無奈地說:「不是,見你之前會聊一下,還有見你之後。」

  「這樣啊。」況嘉一若有所思道,「突然變得那麼會說話,還以為你去哪裡報班了,原來是去看醫生了。」

  「嗯。」

  「為什麼不告訴我?」

  謝綏抑看他,回答不想要況嘉一可憐他顯得矯情,答不想要況嘉一心疼他又太給自己貼金,謝綏抑說:「不好的事,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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