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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蔣紹言輕聲詢問, 試圖抬起手卻被鍾虞狠狠壓下。

  「別動。」鍾虞開口,嗓子都是啞的。

  以全身之力將人抵在牆上還不算,鍾虞又伸出手狠狠揪住蔣紹言的衣領, 手背青筋都顯露了出來,看似兇狠,細究之下那隻手卻在細微地發著抖。

  怎麼了,他想蔣紹言竟然還問他怎麼了,他一直以為他們遠隔山海,卻從不知道蔣紹言曾經離他那樣近。

  沉默不過是內心動盪的偽裝,他沉默地喝光咖啡,沉默地回辦公室收拾,沉默地抱著箱子走回來。此刻只剩他們兩個人,鍾虞無法再裝下去:「你一共來過多少次。」

  蔣紹言正要張口,鍾虞突然厲聲喝道:「不許騙我!」

  蔣紹言原本打算隨便說個數,說沒幾次,但見鍾虞眼眶已然紅透,只得無奈嘆道:「我每年會來出差四次,其他時候如果有在臨近城市或者國家的行程,也會在紐約轉機,停留一天或半天。」

  所以才積累了厚厚一沓登機牌還有咖啡店的小票。

  攥著蔣紹言衣領的手不自覺鬆開,鍾虞怔然片刻,又再度攥緊。每年按五次算,六年便一共是三十次,蔣紹言就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隔著玻璃遙遙望向對面。

  光想像那畫面,鍾虞便感到無法承受,仿佛他攥著的不是蔣紹言的衣服領子,而是他自己的心臟,叫他不僅手,連雙肩也細微地發起抖起來。

  「為什麼……」淚水一點點上涌,在眼眶裡打轉,話語無法連貫,鍾虞哽咽,「為什麼不來找我?」

  說完這一句,鍾虞猝然沉默了,他望著蔣紹言平靜的眼睛,答案已然明了。如果蔣紹言真的找來,他也只怕會用偽裝的冷漠將人趕走。

  「對不起。」那滴淚抵不過地心引力,順著白皙的臉頰往下落,「我真的不知道。」

  不足百米,幾步之遙。明明那樣近,他卻毫不知情。鍾虞甚至痛恨自己,為什麼總把時間投入工作,為什麼一次也沒有跟著茱莉亞去買咖啡。那條路並不在他去律所的固定路線里,但不代表他沒有走過,為什麼走路時不能稍稍偏斜視線朝里看一眼,說不定就能看到蔣紹言正坐在裡面。

  他不敢問蔣紹言是否見到過他從外面經過,是否看著他們彼此靠近,又彼此擦肩。

  「現在知道了也不晚。」感覺到鍾虞鬆了力道,蔣紹言抬起手,輕輕抹掉那滴眼淚。淚水浸透了指腹的紋路,冰涼濕滑,蔣紹言心裡也不好受,這樣要強的一個人,再難再痛的時候,他都沒見他哭過。

  明明這不是他的本意。

  蔣紹言無意將自己刻畫為一個悲情苦等之人,那個位置的確正對安誠的茶水間,有時候他坐一天也見不到鍾虞,有時運氣好能等到鍾虞過來接咖啡,運氣更好時還能見到鍾虞面窗遠望。

  他便看著,然後笑著。

  回憶彼時的心境,就像那咖啡的滋味,的確酸苦,但知道鍾虞一切都好,更多是喜悅和心安。

  一想到蔣紹言曾在那麼近的距離等他,鍾虞就難以克制眼眶再度發紅。

  「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他啞著聲,「不許再瞞我。」

  心被揪緊似的疼,蔣紹言擁他入懷,下巴抵上那柔軟的黑髮:「沒了,我對你毫無保留。」

  側臉貼靠在溫熱的胸膛,鍾虞神情依舊怔忪,閉眼片刻旋即又睜開,雙目變得銳利,他從蔣紹言懷裡掙脫出來:「不對!你還在騙我!」

  蔣紹言感到冤枉:「真沒了。」

  他試圖開個玩笑活躍氣氛:「大律師面前我哪敢撒謊。」

  好像沒起作用,鍾虞抿唇緘默,神情十分嚴肅,深深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轉身走到地上的那個紙箱前,彎腰翻找出紙筆來,又走回去:「寫字。」

  蔣紹言疑惑:「寫什麼?」

  「寫'祝賀'這兩個字。」

  想到了什麼,蔣紹言一頓,接過紙筆,從容地寫下這兩個字。鍾虞接過來看,無需跟卡片對比,只一眼他就知道是出自同一個人。

  不待問,蔣紹言主動坦白:「是我送的。」

  那天他一下飛機就直奔around the corner,點單時後面排隊的幾人恰好是安誠的律師,聽他們講起鍾虞便留了個心。

  「我聽說你案子辦得漂亮,替你高興,想給你送束花祝賀。」於是走了兩條街,找到一家花店,親手用雪梨紙包了一束向日葵,再假扮店員送到安誠的前台。

  蔣紹言說完,靜待鍾虞的反應,他其實想問那束花後來鍾虞是怎麼處理的,又怕聽到不想聽到的回答。

  天色漸漸晚了,日光只餘一線,屋裡也沒開燈,朦朦朧朧似明非明,蔣紹言嘴角擒著淺笑,深邃的面龐看起來愈發英俊溫柔。鍾虞直直地、深深地望著,不錯眼珠,蔣紹言都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聽到他說了句什麼。

  聲音有些小,蔣紹言聽不清,低頭湊近才捕捉到幾個尾音,驚訝之餘猝然笑了。

  鍾虞問他,之後怎麼沒了。

  「之後還需要我送嗎?」蔣紹言語氣幽幽,酸味擋也擋不住,「鍾大律師聲名遠播,那麼多追求者,我的花只怕淹沒在一堆花里,被你拿去填塞垃圾箱,我才不要。」

  鍾虞繃不住笑了,沾著淚水的睫毛輕輕眨了眨:「向日葵我沒扔,我分給了其他人,自己留了一朵插在瓶子裡,累的時候就看一眼,那張卡片我也一直留著。」

  蔣紹言有些動容,卻聽鍾虞又說:「對不起。」

  蔣紹言看著他:「我不要聽這三個字。」

  鍾虞從善如流,微涼的指尖捧起那張英俊逼人的臉,仰頭獻上一吻,貼在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

  這一夜相擁而臥,鍾虞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踏實。

  隔天太陽初升,兩人早起趕往市政廳,蔣紹言提前預約並提交了材料,還需要一個見證人。鍾虞朋友不多,請了茱莉亞來做見證。

  茱莉亞一早到了,穿著隆重足見其重視,手裡還捧著一束用白絲帶扎著的粉色鬱金香。

  看清蔣紹言的臉,茱莉亞當即捂嘴瞪眼,這不就是那個隔段時間就會出現在咖啡館裡的亞洲男人嗎?

  所以為什麼這男人一直坐在咖啡店同一位置望著同一方向,為什麼前一天鐘虞突然失態衝出辦公室,一切都有了解釋。

  茱莉亞迅速腦補出一段感天動地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鍾虞為兩人相互介紹,茱莉亞表面矜持地同蔣紹言握手,待蔣紹言轉過身看不見後,拼命沖鍾虞眨眼,神情中掩飾不住的興奮。鍾虞禁不住微笑,彎著的眼示意自己的助理要淡定。

  市政廳外有大片草坪,即便嚴寒冬日也綠意盎然,一群白鴿正悠閒漫步啄食,繞過未開的一處噴泉進到了裡面,工作人員審核過證件,說今天天氣不錯,如果他們願意,可以去外面的草坪舉行儀式。

  兩人彼此對望,欣然應允。

  移步草坪,太陽升得更高了,整座城市自沉睡中甦醒,變得明亮耀眼。

  鍾虞站定,感到了遲來的緊張,好在剛才茱莉亞將那捧鬱金香塞給他,他垂手於身前,緊緊攥住。目光投向對面,蔣紹言的眼神溫和又熱烈,深深長長地朝他望來。

  工作人員宣讀那段耳熟能詳的誓言。

  「……無論貧窮富有,健康疾病,順境還是逆境,都願意愛他,尊敬他,保護他,忠誠於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鍾虞一直望著蔣紹言,從指尖到心臟,都在微微顫抖。

  「我願意。」蔣紹言先說,聲音發啞。

  「我願意。」鍾虞眼眶紅了,尾音帶顫。

  神聖的婚姻契約就此締結,蔣紹言拿出準備好的戒指,彼此小心翼翼又滿懷虔誠地牽起對方左手,將那枚素白銀環套入修長的無名指上。

  從此套住了對方,也套住了自己的心。

  兩隻手緊緊牽在一起,掌紋相貼指根相抵,鉑金在陽光下閃亮,寓意著牢不可破的永恆。

  兩人久久對視,不約而同湊近,鼻鋒交錯,吻上了彼此的嘴唇。

  就在此刻,草坪上的噴泉突然向天噴射,灑下晶瑩水珠。白鴿展翅,飛向蔚藍天際,街面來往的車輛也齊齊鳴笛,場面蔚然壯觀。

  茱莉亞如願見證,比當事人還要激動,數度差點落淚。

  這些年,茱莉亞不知道替自己這個年輕的老闆擋過多少追求者,冷漠如塊冰山,無論同性異性,身家再高都無法打動他。茱莉亞曾一度懷疑他是無性戀。

  眼裡盈著晶瑩的淚,茱莉亞送上最誠摯的祝福:「Yu,希望你幸福。」

  又心急地提醒:「快扔捧花啊。」

  身後不知何時聚起一群人,都見證了剛才的儀式。鍾虞沒想到被人圍觀,感到一陣面紅,茱莉亞催他快扔捧花。

  「快點Yu,我要搶。」茱莉亞踩著高跟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不是結婚了?」

  茱莉亞滿不在乎:「誰規定結婚了就不能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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