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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了片刻,梁暮秋先開口,對厲明深說:「其實你說的對,我當初回來的確是有逃避的想法,那時候我姐難產,走得很突然,我要料理她的身後事,還要照顧冬冬,確實焦頭爛額。但身邊幫忙的人也很多,我姐醫院的領導同事,郝校長,村子裡的阿公阿嬸,熬過最難捱的那段日子之後也就好了很多。」

  但當考慮未來何去何從的時候,梁暮秋潛意識裡抗拒回到嵐城,害怕再聽到流言蜚語,更不想見到偷他設計的徐謙。

  不是沒機會重新接項目,孟金良不止一次為他牽線,甚至以前的同學也有聯繫,但他總擔心萬一設計不出好的作品,豈不是坐實了傳言?

  就這樣,回去的日子一拖再拖,時間越久,他就越發沒了離開村子的勇氣,到最後索性留下來,留在了這個令他感到熟悉又安全的家鄉。

  「你說的對,或許我過於在意別人的評價和看法,在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上也過於理想化,遭受一點背叛就覺得無法承受,不如什麼都不想,放下包袱,大膽地往前。」梁暮秋舉起啤酒和厲明深輕輕碰一下,看著他說,「至少邁出重新開始的第一步。」

  厲明深很想知道梁暮秋和徐謙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又覺得問出來顯得他小心眼,將疑問隨著一口啤酒咽了回去。

  夜色下,沉睡的村子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映在厲明深漆黑的眼睛裡,他忽然說道:「我小時候也是在這樣的村子裡長大的,和我爺爺一起,住在老房子裡。一到晚上整個村子就變得非常安靜,一丁點動靜都很明顯,有時候晚上睡不著,我就躺在床上聽外面的聲音,春夏聽風雨,夏天有蟬鳴,冬天靜的時候甚至能聽到雪落下的聲音。」

  厲明深嗓音悠悠,透出一股懷念,梁暮秋朝他看去。

  厲明深也側頭看他,笑了笑,視線重新回到前方,繼續說:「可惜村子早就拆了,開發商買地後建了住宅,就是山水墅,當時還沒開盤我就托人定了現在的這一棟,差不多就是以前老房子的位置。」

  這是厲明深第一次提到過去,梁暮秋把啤酒拿在手裡,安靜地聽。

  「12歲以前我都是和我爺爺一起生活,到12歲那年爺爺去世,我才回父母身邊,我母親……」厲明深說到這裡停下,朝梁暮秋看一眼,見他神色無異才接著說,「我母親,雖然我跟她姓,但她跟我關係並不親近,我父親的話也是嚴厲大於慈愛,因為忙事業平時也說不了幾句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性格算不上好,小時候還要更孤僻,所以比起我,他們更喜歡我大哥。」

  梁暮秋動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又或者他並不需要說什麼,於是舉起啤酒沉默地呡了一口。

  厲明深也喝一口,喉結重重地一滾,咽下後繼續說:「我的公寓你也去過,不過就是個過夜的地方,並不是我的家,所以可以說我沒有真正的家。」

  「梁暮秋。」他忽然喊梁暮秋名字,等梁暮秋看過來時說道,「我想要一個家,別人給不了,只有你能給我。」

  梁暮秋沉默下來,想起剛才,在送完栗阿婆回雜貨鋪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回來,而是獨自坐在車裡,拿出手機查詢11朵黃色玫瑰什麼意思。

  黃玫瑰代表戀人之間祈求原諒,11代表一生一世。梁暮秋當時並沒有什麼表情,鎖掉手機後就開車回來了。

  而厲明深的話讓他再一次想起,他側過頭看著厲明深問:「你希望我怎麼理解你這句話?」

  厲明深說:「怎麼理解都可以,看你。」

  梁暮秋沒有立刻回答,手指捏緊啤酒罐,許久才說:「我的理解就是,作為設計師,我可以為你設計你的房子。你說的對,既然簽了合同,那麼不管你是誰,我都會盡我所能去完成。」

  厲明深靜靜地看他一會兒,用很輕的聲音問:「除此之外呢?」

  梁暮秋垂著眼,睫毛輕輕煽動了一下。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了嗎?」厲明深又問。

  梁暮秋抬眼看過去,嘴唇輕輕地動了一下。

  「好,那我換個問法。」厲明深說,「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甲方乙方?冬冬的叔叔和舅舅?拋開所有這些,你覺得我們什麼關係?」

  梁暮秋感到混亂,他誠實地說了:「我不知道。」

  「我承認我對你是有感覺的,但我現在的重心恐怕無法放在感情上,何況你騙我也是事實。」梁暮秋做一個深呼吸,吐出兩個字,「兩次。」

  「善意的欺騙也是欺騙。」他說,「換作你是我,你會是什麼反應?」

  厲明深想了想,苦笑了一下:「我恐怕不會原諒我自己,你說得對,我就是個騙子。」

  他舉起啤酒罐,仰頭喝了乾淨,嘴角抿著,留給梁暮秋的側臉透出難以掩飾的落寞。

  梁暮秋有些不忍心,想了想,又說:「但或許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做朋友。」

  厲明深對著夜空深吸一口氣,轉過頭時目光明亮閃爍,他笑了一下,無所不應地對梁暮秋道:「好,就從朋友開始。」

  第70章

  那天之後,梁暮秋就全力地投入到別墅的設計中,厲明深還像從前一樣,時不時會去小梨村。民宿有人他就當天回去,沒人的話就住下來。

  整體設計方案確定之後,梁暮秋又去選材料,施工方是寰旭旗下的子公司,溝通方面梁暮秋不用操心,平時去現場盯著就行。

  外出的時間多了,陪伴梁宸安的時間就少了,梁暮秋不好總把他拜託給楊阿公,有時也會把梁宸安帶上,直接送到厲明深公司,等他忙完再去接。

  這期間厲明深也去過別墅,但他行程緊,次數並不多,有時候梁暮秋需要向他徵求一些細節問題,打電話過去時他正在忙,就會說:「我沒意見,全聽你的,你想像中的家是什麼樣子,我就要什麼樣子。」

  梁暮秋掛了電話,看著等他回復的施工工人,心頭湧起複雜滋味來。

  很快進入十二月,真正的冬天到了,別墅的基本裝修都交底完工,梁暮秋從房子出來,開車經過湖邊時放慢速度。

  因為定期養護,草坪依舊是碧綠的,但湖面卻結了一層薄冰,之前看到的天鵝和孔雀已經不見了,梁暮秋猜想或許是被移到了其他溫暖的地方。

  今天不是周末,但幼兒園已經放寒假了,梁宸安也要跟他來,梁暮秋還是先把他送到厲明深的公司,這會兒準備去接他。

  他很快開到寰旭,停好車走進大堂,前台已經對他很熟悉了,站起來對他笑了笑,梁暮秋也回以微笑。

  他一般都是在樓下等厲明深把梁宸安送下來,並不上樓,這麼巧有一次遇上徐謙,徐謙似乎想見什麼人,但被保安攔住,西裝在拉扯中被扯亂,光亮的皮鞋也被踩髒。

  梁暮秋承認,看到徐謙狼狽的模樣,的確讓他覺得痛快。

  他給厲明深打去電話,厲明深接了,但應該在忙,讓他稍等。

  梁暮秋耐心等待,很快,他就看見周文下來了。

  周文從電梯出來就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說厲明深現在有點事,不能下來,請梁暮秋上去。

  梁暮秋遲疑幾秒,說好,跟在周文後面上了電梯。

  周文按下次頂層,之後便雙手垂在身側,站軍姿似的站得筆直,梁暮秋被他帶的也莫名其妙有些緊張。

  電梯到了,梁暮秋從電梯裡走出去,入目是鋪著地毯的寬闊走廊,他左右看看,直接問梁宸安在哪兒。

  周文帶他往一個方向走去,停在一面玻璃前,下半部分是磨砂,上半部分透明,正好能看到裡面。

  這原本是一間會議室,不過裡面的桌椅都撤了,厲明深叫人做了簡單的改造,給梁宸安自己玩。地上鋪著厚實的地毯,角落停了一輛單車和幾個玩具車模型,還有一個擺滿書的書架。梁暮秋往裡看的時候,梁宸安正趴在毯子上,屁股對著他,面前攤著一本書,一邊翻書一邊小腿伸在半空前後晃著。

  梁暮秋倒是沒想到厲明深還專門給梁宸安弄了間屋子,看著小孩自在的模樣,他不由一笑,正要推門進去時,注意到不遠處走來一個人。

  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西裝革履,鼻樑架一副眼鏡,梁暮秋覺得眼熟,不由多看兩眼,對方也看到他,腳步一停,露出震驚的神色。

  梁暮秋越發確認自己肯定見過對方,一時想不起在哪裡,直到周文沖那人喊一聲「李律師」,他才反應過來,是之前去村子裡找他的那個律師。

  寰旭在海外的聯合開發項目即將收尾,厲明深這兩天一直忙著開越洋會議,李律師就是被叫來過文件的。

  會議從早上開始,一直到現在,外面天都黑了。那頭因為時差,則是從晚上熬了一個通宵開到早晨,雙方都有些疲憊。

  文件過得差不多,厲明深還有些話要跟對方負責人單獨對談,李律師就先出來了,走路的時候都感覺兩腿發軟身體發虛。他沒直接走,先去秘書辦討杯熱茶,配兩塊小餅乾吃了,這才終於回點血,誰知出來就看到梁暮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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