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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慈默知道葉曼文的性格,只要自己不說她便絕不會逼問。

  就任憑自己這麼「粉飾太平」著。

  此時此刻, 原本想把自己縮進殼子裡的慈默突然很想見到她, 似乎看見媽媽,就能找回失常中不變的那一點正常。

  他慢吞吞地開了門, 葉曼文端著托盤, 沖他笑了一下,問自己能不能進去。

  慈默知道她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就像葉曼文做不到拒絕他一樣。

  葉曼文走了進來,將食物放在桌上。

  這次回來後,慈默的味覺和嗅覺慢慢恢復了, 他聞到芝士和烤蔬菜的香氣,都是自己最喜歡吃的口味。

  從前因為嘗不出來,他對食物沒有過多的偏好,現在碰到喜歡的卻會一次吃滿足。

  慢慢的,他發現餐桌上的菜似乎都逐漸演變成了自己心怡的食物,他曾和白毅說過不用總是順著自己來,但對方說這些菜他們也很喜歡吃,白家的口味就是這麼一脈相承。

  慈默沒有相信他,但也沒有反駁。

  葉曼文又查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傷口,那裡已經上過了藥,被妥善處理過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天不要碰水的話,但慈默知道她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真是壞透了,用自己擰巴的性格給家人帶來了這麼多煩惱,整日被遷就著仍然不知足,似乎不把大家的精力榨乾絕不罷休。

  於是,他開口道:「媽媽,今天和我起衝突的人,我認識他。」

  葉曼文垂下眼沒去看他,輕聲說:「媽媽已經知道了。」

  那是肯定的,曲天流這一舉動,已經完全把自己過去的身份暴露了,但凡隨意調查一下,都能順藤摸瓜找到自己。

  過去的這兩個小時,牧修遠他們可能已經把自己的過去摸得一清二楚了吧。

  這樣也好,自己便不用主動開口了,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宣判結果便可以。

  為了讓這結果來得更快一些,就像快刀斬亂麻一樣別再讓他心焦,慈默接著說:「我以前的名字,叫慈默,在貧民區長大。」

  葉曼文:「這個媽媽也知道了。」

  慈默:「對不起。」

  葉曼文似乎被這句話傷到了,輕輕蹙眉:「小乖,為什麼要道歉?」

  慈默坐在床邊,為了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對不起我有這麼多事瞞著你們,對不起我只是個不起眼的中等學生,對不起我招惹到了曲天流,對不起我這麼沒用,總是讓你們擔心,對不起……」

  他說不下去了。

  葉曼文也聽不下去了。

  慈默不是個特別喜歡親密接觸的人,但這個擁抱他沒有拒絕。

  他把臉埋在葉曼文肩上,他沒有哭,但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一片的羽毛,用手一揮就散了。

  葉曼文的聲音有些哽咽,和她平時的聲線不大一樣。

  她說:「小乖,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受了那麼多苦,媽媽都不知道……」

  她始終不肯放手:「抱歉媽媽在你需要的時候沒陪在你的身邊,你原諒媽媽好嗎?」

  好像心裡防線頃刻崩塌,他一點一點砌起的高樓大廈瞬間坍塌成廢墟。

  圍牆消失了,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慈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還是胡亂地說著各種顛三倒四的話。

  他從自己和馮川的衝突說到為了攢學費同時打好幾份工,從以為自己交到了新朋友到發現對方的真面目。

  如果沒有人問,他可以把這些話藏在心裡,藏一輩子,最後帶到墳墓里去。沒人會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只能看到他拼湊出的正常外表。

  可是現在得知了有人願意聽他說話,有人願意包容他的過錯,同情他的痛苦,因為他的傷心而傷心,因為他的歡喜而歡喜,這些話怎麼還能藏得住呢?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很沒有邏輯,東一句西一句,但葉曼文聽得很認真,好像這是天大的事一般。

  最後,慈默說累了,後知後覺有些害羞。

  自己怎麼像個小朋友一樣,碰到一點事情就恨不得全部說給媽媽聽……

  但說出去之後他的心情確實舒暢了許多,有點不好意思地岔開了話題,說自己有些餓了。

  他還邀請葉曼文和他一起吃,葉曼文欣然接受。

  他們愉快地共進晚餐,結束之時,慈默還是忍不住問道:「爸爸和哥哥,他們……沒有生我的氣吧?」

  葉曼文不厭其煩地說,他們和我是一樣的。

  她的小孩心裡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她不介意每天回答一百遍。

  飯後,她自作主張拖著慈默去找白毅。

  聽到有人前來,白毅連忙將計算機關掉。

  他以為只有葉曼文,但扭頭卻看見了慈默,怔住了一瞬,隨即忙問他是不是餓了,吃沒吃晚飯。

  慈默點點頭,目光落在桌上空了一半的酒瓶上。

  他記得,白毅基本上是不怎么喝酒的。

  白毅確實從不酗酒,因為他覺得那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但是今天……他真的只能麻痹一下自己。

  慈默的檔案並不長,他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

  毫不誇張地說,他能平靜地坐在這裡全憑葉曼文的勸說。

  實驗室的檢查結果顯示他的小孩身體與常人不同,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昏迷的這段時間,小乖竟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罪!

  還有那些官方的報告,什麼失足墜落,溺亡在湖中……他的小乖,根本不是那樣不小心的人!

  果然,他調查了一下,把目標鎖定在了劉松友和曲天流這兩個人身上。

  有目擊者說,他們曾經當眾對小乖百般為難。

  這還是明面上能找得到的,沒有旁人在時,這些人是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劉松友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看他的情況或許已經因為他自己愚蠢的行為丟掉了性命,但曲天流還活著……

  任何碰過他小孩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第65章

  白毅有好多問題想問, 可等慈默真的站在他跟前,安靜的,拘謹的, 有些害怕的, 他便捨不得讓對方剖開傷口給自己看了。

  那些事,他可以自己查。

  但他仍然問了一句話。

  他問,默默你痛不痛?

  這話說得很籠統,沒有明確的指向。

  是問受傷的手腕痛不痛, 還是問先前落水痛不痛, 還是問一個人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痛不痛?

  沒人知道,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慈默卻給出了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他搖了搖頭。

  不論白毅問的是什麼,現在都不痛, 以後也不會再痛了。

  他正想再說幾句話,卻發現屋子裡沒有牧修遠的身影。

  他詫異道:「我哥呢?」

  媽媽不是說他在這裡嗎?

  白毅也才意識到牧修遠似乎消失了好一陣子了, 之前離開房間時他還以為對方是去找慈默了,現在看來兩邊都沒見過他。

  白毅突然想到了什麼, 說了聲不好, 立馬打開牧修遠剛才用過的計算機。

  屏幕中央,赫然顯示著曲天流來這裡跑業務臨時租住的房子地址。

  他猛然回頭和慈默對視了一眼, 兩人頓時明白了牧修遠去了哪裡。

  熟悉的慌忙感再次湧上心頭, 上次馮川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跑出去,自己就再也沒能見到他。

  不行,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牧修遠身上!

  就算曲天流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他真的衝動之下造成了不可逆的後果,他也無法輕易逃脫!

  電話根本打不通,幾人當機立斷驅車前去。

  一路上, 白毅都不知道自己闖了幾個紅燈。

  到了曲天流家邊,發現大門敞開著,白毅心道不妙,喊著牧修遠的名字沖了進去。

  客廳中,玻璃桌翻倒,碎屑灑了一地,白毅匆忙中還不忘提醒後面的葉曼文和慈默小心點不要踩到。

  聽到前方傳來動靜,他跑過走廊,快到盡頭時旁邊的一扇門轟然墜地,一個滿身髒污的軀體摔出門來。

  他低下頭,看著曲天流一邊高高腫起,額頭上流下血跡的臉。

  白毅喘著氣,抬頭向房間內看去。

  他看到牧修遠走了出來,袖口被卷了上去,肩膀上蹭到了一點灰塵,可以說是毫髮未傷。

  右臉濺上的血跡,一看就不屬於他自己。

  此刻他的神色無悲無喜,沒有憤怒,沒有痛苦,好像只是毫不猶豫執行著任務的機器人。

  他的手中,拎著一把斧子。

  白毅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一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不是我看著長大的牧修遠,這甚至不像是人類。

  還不等他發出動作,一個身影便從他身後沖了過去。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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