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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氏深吸了一口氣,這些時日她住在坊間,聽到了不少議論與謾罵聲,但正是這種非議,讓她立誓要在本科當中一舉奪魁,旋即踏入號房。

  一個三面圍牆的方寸之地,即將走出新朝第一位名垂青史的女宰。

  隨著貢院內的銅鐘響起,禁軍將一個上了鎖的匣子護送至貢院封存,而後關閉了貢院所有入口,並落鎖,而貢院外也由重重禁衛鎮守。

  屋舍內,兩名相對而立的主考官相互作揖,“請。”隨後從身側宮中派來的女官手中接過鑰匙,將銅匣打開,取出試題。

  自開設科舉以來,相較於詩賦與經義,朝廷最重視的便是策論。

  趙硯書看著時務策五道考題,幾乎都與民生有關,而未涉及任何新政,便猜到皇帝是想讓一眾應試的女子公平競爭,以堵他們的口舌,“將其謄錄,分發下去吧。”

  “喏。”

  貢院內有考官數十人,抄手若干,將試題謄錄後,隨著開考的鐘聲響起,考官將試題一一分發。

  咚!——

  貢院內的銅鐘再次響起,主考官點燃計時的篆香。

  “開試!”

  第358章 英雄末路當磨折(六)

  十日後

  天授四年,省試揭榜,於禮部貢院大門張榜,因採用謄錄糊名之法,因而審卷的考官無法通過字跡來判斷,極大的保證了錄取的公正。

  張榜當日,貢院門口擠滿了考生,經過完善後的科舉考試共分三級,但決定能否入仕的,仍然是省試,一但通過了省試,也就代表了中舉,而殿試只不過是將通過省試的過省舉人重新排名,分等,而後授官。

  因此考生們尤為緊張與在意省試結果,晨鐘剛剛敲響,夜禁剛剛解除,貢院門口便已是圍得水泄不通。

  參尚書省禮部試的鄉貢生有二千餘人,但最後中試者僅二百一十一人。

  考生們擁擠在榜前,比對著名單尋找著自己的名字,有人開懷大笑,喜極而泣,“我中了!”

  “我中了進士!”

  但也有黜落者痛哭流涕,不願接受落榜的結果而捶胸頓足。

  而在這張中試的榜單中,女貢士便占了三十餘人,而應試的女子,總共才只有七十一人,這個結果出乎了上位者的意料。

  且此榜省魁,省試第一人,也是女子。

  天授五年,癸巳,中書侍郎趙硯書榜禮部省試第一人——陳州淮陽謝知蘊。

  “娘子,您中了省試第一。”家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將擠落的帽子重新戴上。

  “省試第一是不是就是省元。”婢女瞪大了眼睛,看著謝氏無比高興道,“奴聽說中了省試就能做官。”

  謝氏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終於得以放下,比起高中的激動,更多的是苦盡甘來的揚眉吐氣。

  而那些原先在貢院內譏諷過她的貢士,得知她的名諱,此刻也都驚得紛紛避開,再不敢招惹。

  能在省試中奪取第一,之後的殿試名次便也不會差,而名次靠前者,有極大的機率能得到天子的賞識與器重。

  “接下來,還有殿試。”謝氏將目光看向了位於長安城正北方向的皇城,國家的最高權力中心。

  ※ ※ ※ ※ ※ ※ ※ ※ -

  天授五年三月,武安侯蕭懷玉徹底平定了齊地的叛亂,於當月返回長安。

  ——宮城——

  是年三月下旬,朝廷於長安大興宮內舉行殿試,皇帝前往崇政殿親策進士。

  隨著鐘鼓樓上的鐘聲敲響,“開試!”決定考生等次與前程的殿試正式開始。

  身著襴衫的士子紛紛坐下,他們望著考題陷入了沉思,幾乎不敢輕易落筆,進士科三等名次,直接影響到仕途的進展,能過禮部省試的舉人,無不是人中龍鳳,因而即便經義與時務策五道全通,也難以爭得一甲。

  所以不光要通試,更要讓這份答卷讓閱卷官乃至天子滿意。

  考試從白晝一直到黑夜,殿內光照不夠,皇帝便命內侍省賜下蠟燭。

  是夜,李瑾站在崇政殿的城樓上,看著城樓下燈火通明的殿堂,那道光亮,在漆黑的夜晚中格外耀眼。

  暮春的晚風穿過殿堂,裡面培養著帝國最新鮮的血液,一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蕭懷玉來到城樓下,就在她登樓時,被守在樓梯口的左右備身都督攔下。

  “武安侯。”

  “慕容都督。”蕭懷玉客氣的回禮。

  “陛下在城樓上觀試,已經好久了。”慕容嵐回道。

  “好。”蕭懷玉點頭,隨後登上了城樓。

  李瑾獨自一人站在城樓一角,這裡能觀崇政殿全貌,也能看到身後宮城之外的萬家燈火。

  隨著腳步聲逼近,“陛下。”她的聲音乾淨而溫柔,如這暮春的晚風,吹進了李瑾的心中,不用回頭,她也能猜到是她。

  蕭懷玉走上前,將身上的披風脫下,披到了李瑾肩上,“夜深了,城頭風大。”

  剛剛脫下的披風,還留有餘溫,李瑾順勢握住她的手,“即便回到長安,武安侯也只有奉詔才會入宮,即便入宮,也是來去匆匆。”

  “陛下政務繁忙,本就歇息不好。”蕭懷玉回道,“臣實不忍再打擾。”

  “你是不忍,還是不想?”李瑾鬆開手,轉身問道。

  蕭懷玉睜著雙眼與之對視,“不會不想。”

  聽到蕭懷玉回答,李瑾再次紅了雙眼,“這些年即便天下一統,但你我從未有過真正的安寧。”

  “是我將你帶進了這漩渦之中。”李瑾抬起手,撫摸著蕭懷玉的臉龐,幾年革新,幾年征戰,她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滄桑。

  依靠武力鎮壓叛亂,各地流血不斷,而這個名字,也成為了百姓口中最為恐懼的存在,為了新政,她擔下了屠殺的惡名,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謾罵與詆毀聲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成了真正的惡人,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惡人,“這些年經歷的動亂,比天下分崩離析時還要多,百姓的哀怨,你聽到了嗎?又是否責怪我,太過急躁,讓你背負了如此多的罵名。”

  “天下已經失序太久,講和是擊潰不了這些無道的制度與規則的,中立者始終無法前進,亦無法改變現狀,最後必然失敗,只有向前,方可打破,因此先行之人必將矯枉過正,才有可能將改變失衡。”蕭懷玉回道,這也是她的參悟,“至於陛下所說的那些,臣不在乎。”

  “只要陛下需要,臣可以為陛下做任何事。”蕭懷玉又道。

  李瑾觸摸著她的臉,“你總是說著這樣的話,可心中卻從不曾消除過顧慮。”

  “君臣這個身份,就真的無法逾越嗎?”她又問道。

  蕭懷玉從未忘記過身份,但眼裡卻多了幾分柔情,“至少這個身份能讓我更接近陛下,能讓我一直守著陛下。”

  李瑾呆愣了片刻,她看著蕭懷玉,從齊地回來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放下手,轉過身,看著城下的崇政殿,燭火搖曳,“科舉穩定之後,我想再開設新的武舉。”猶豫再三後,李瑾還是開了口。

  新政的手,最終要伸向真正能夠主宰天下的軍事力量,而此舉所觸動的,便是武將集團的利益。

  而朝廷最大的軍事勢力,便是以武安侯為首的關中武將集團。

  而蕭懷玉也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臣明白,軍隊才是國家的中堅。”

  “武舉的開設選拔,我想請你擔任主考。”李瑾又道。

  蕭懷玉低眉思索了片刻,而後小心翼翼的問道:“慕容都督文武雙全,是否比臣更合適?”

  李瑾微微皺眉,“你握著這份可以隨時取代我的權力,一直以來都謹小慎微。”

  “臣不敢。”蕭懷玉叩首道。

  “可你憑什麼認為,我對她的信任,會超過你?”李瑾看著誠惶誠恐的人,低頭問道。

  “收回權力,這是皇權使然,因為我坐在了那張椅子之上,但這並不代表我不信任你。”李瑾又道,“這是集權的必然,也是我改革的必然。”

  “臣知道…”

  “你不知道。”李瑾強硬的打斷,“我不需要你愧疚的施捨,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 ※ ※ ※ ※ ※ ※ --

  翌日

  咚!——

  隨著鐘聲響起,考生們紛紛停筆起身,由內侍省的宦官將試卷逐一收入,並彌封糊名,再將收入的試卷座次順序全部打亂,重新進行編排序號,最後封入鐵匣內落鎖。

  這些彌封重新排號的試卷被送往禮部的謄錄院,由謄錄院內的抄手對試卷進行謄錄,並排上相同的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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