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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宅內女眷與家奴都被這一幕嚇壞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這個一直不被主君待見而經常受欺負的郎君,竟然親手殺害了自己的父親。

  就連一旁騎在馬背上的武安侯蕭懷玉都為之驚訝,“賀少卿…”

  “他該死!”賀宏握著手中還在滴血的劍,眼裡沒有一絲悔恨,“我的母親,是他害死的,可是國朝的律法管不到這些,就因為他是官,百姓口中的清官,而我母親只是他買來的。”

  “難道因為出身,就該被踐踏嗎?”賀宏瞪著賀宅內的其他人,眼裡充滿了血絲。

  眾人被他嚇到,開始跪地求情,見到這樣的場景,賀宏大笑了起來,“這個世間,腌臢透了!”

  蕭懷玉嘆了一口,她看著賀宏,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但明明出身朱門的賀宏,卻要更加的悲慘,“把他們都帶走。”

  “喏。”

  ※ ※ ※ ※ ※ ----

  章和三年正月,中書侍郎賀昭文與其朋黨密謀造反,事泄伏誅。

  剛剛遷都不久的長安城內便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禁軍抓捕了所有朋黨,並查抄家宅。

  是月,改都官尚書為刑部尚書,遷大理寺少卿賀宏為刑部尚書,並負責賀昭文一案,經過幾個月的盤查,光刑部所處決的朋黨便達數百人之多。

  然而賀昭文已經煽動了楚國舊貴族與士族的反抗之心。

  此後半年內,各地的士族因不滿平陽公主的專政,相繼發生叛亂,但很快又被鎮壓。

  章和三年七月秋,中書舍人趙硯書升任中書侍郎,總領中書省機要。

  執掌制誥的中書舍人一職空缺後,平陽公主便將職權交到了內廷女官蕭鳶鳶手中,並封內舍人,負責起草詔令,並參與機密。

  賀昭文一案,使得一些觀望的大臣徹底清醒了局勢,在平定地方叛亂後,平陽公主已經牢牢掌握住了手中的權力,並不再是以天子的名義下達政令。

  是年八月,平陽長公主下令廢黜九品中正制,而正式採用科考的方式作為取仕標準,並確立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算等科。

  凡天下讀書人,皆可投牒自應,不必再由官吏推舉,不看出身,僅以才學作為標準。

  科考又分兩級,先經地方鄉試,通過考核後再入京參加由尚書省禮部所主持的省試,並確立一年舉行一次,鄉試定於每年秋,而省試則定在來年春。

  與科考取仕對應的,便是興辦教育,是年十一月於天下各州縣開設學堂,改中央官學、最高學府太學為國子監,諸州、縣成績優異的生員可通過考試,進入京師國子監升學,並以貢生的身份直接參與省試。

  相較於察舉制與九品中正制的選官法,這種通過考試的選官制度,極大的保證了公平性,因而平陽公主此舉很快便受到了寒門以及底層百姓的支持與擁戴。

  章和三年冬,皇太妃張氏受人點撥,於是攜幼主李興向平陽長公主請求禪讓帝位。

  第354章 英雄末路當磨折(二)

  面對張太妃攜幼主的禪讓帝王,平陽長公主堅決不受。

  張太妃遂又領群臣上疏請願,再次遭到平陽長公主的拒絕,直至中書侍郎趙硯書呈上天下萬民的請願書。

  章和四年正月,平陽公主在文武百官的擁戴下,於大興宮內的中朝太極殿登基。

  登基大典前,皇帝親臨祭壇,奏告天地、宗廟,群臣請上尊號,稱聖神皇帝。

  是年正月,四方來朝,新帝於太極殿舉行登基大典,並改元天授,大赦天下。

  東邊的海岸,浪潮洶湧,天地處在一片黑暗之中,隨著浪潮退去,籠罩大地的黑暗也被一道白光劃破,天光乍破雲層,一束束金光灑在了平靜的海面上。

  ——甘露殿——

  少府將舉行登基大典的天子袞冕送入宮中,由女官送進甘露殿。

  沐浴的殿堂里被霧氣所籠罩,皇帝坐在池中,十餘女官捧著漆盤依次入內,盤中整齊堆疊著十二章袞服及十二旒冕。

  整個宮中,尤其是內廷,在宮人與女官的臉上,都印著不同的笑容,同時也有驚訝與詫異。

  從未有人想過,楚國的史冊上,會出現今日這樣一幕,千年以來,世人墨守成規,這是絕無僅有的。

  “陛下。”琦玉走到皇帝的身側,“太極殿前的一切都籌備妥當了。”

  “長安城內的風波也得到了平息。”琦玉又道。

  為了今日,她用陰謀與陽謀,殺光了所有反對者,短短數日,長安城內的鮮血已經積流成河,就連王座,也是鮮血淋漓。

  “好。”皇帝睜開眼睛,一路走來,走到今天,她的神色尤為平靜,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你們是不是覺得,今日這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

  “幾千年來,這個位置,只有男人能坐,所以當我的野心暴露,當我想掌握權力,像男人一樣成為天下的主宰時,他們反對我,討伐我,寫下檄文出言指責我。”

  “可檄文裡面沒有我的功過,只有他們所謂的禮法,我是因為不被禮法所容忍而被他們反對,因為我是女子,但,制定禮法的都是他們,我們從未參與過制定,卻被要求遵守。”

  “這世間的所有東西,一但打破了平衡,就會激起反抗,做不到公平,就永遠也別想徹底安寧。”

  “我們會醒來,我們會抗爭,因為權力,是屬於所有人的。”

  一眾侍奉的宮人低著腦袋不敢說話,只有琦玉閃爍著目光回道:“陛下為了今天,做了那麼多努力,在臣眼裡,這樣的結果一定是必然,這個位置,就應該是陛下的,也只有陛下,能夠改變這世間。”

  “這一切,比我預想的要快,也比我預想的要順利,可仔細想來,真的是如此嗎?”皇帝的問話,更像是在訴說自己的苦楚與艱辛,“從太康元年,到天授元年,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內憂與外患幾乎同時發生,而我能依靠,只有我的決心。”

  “也許在你們看來,我在這些爭鬥中取勝,我是幸運的,縱觀古今,我是唯一一個女君主,我或許該大笑一場,我做到了古往今來,天下人所不能做到的,我比任何人都要幸運,因為我成功的走到了這裡,走到了權力的盡頭。”

  “可是啊。”皇帝望著房樑上的雕刻,池頂是金鳳的圖騰,龍在它的腳下,“有誰知道能夠明白,這十年當中,所不被理解,所承受的一切。”

  “我是國朝的公主,生來便擁有常人所無法擁有的榮華,而這樣的路,即便是公主,也如在充滿了荊棘的火海中逆風而行,一但走上去,不但會失去原有的一切,還會遍體鱗傷,受世人唾罵,我為什麼要做這些呢?放棄原有安逸,去和天下人作對。”皇帝看著一眾女官,“你們是否也不理解。”

  “以陛下的能力,即便是歷代的明君,也鮮有能與陛下相比的。”其中一名女官回道,“兒郎能做到的事,陛下亦能,甚至陛下能比他們做得更好,陛下如今的功績,足以證明。”

  皇帝側頭望了她一眼,“我們從沒有過真正的安逸,無論是什麼樣的身份,都會被教授順從。”

  “公主又如何,只不過是從金雀的囚籠中,換成了一座望不到頭的四方城,我不甘心困在裡面,我掙扎著四處碰壁,當我頭破血流的逃離了這座城,我才發現,原來真正束縛我的枷鎖,並不是那道冰冷的城牆。”

  “而那道枷鎖,你無法望見,卻讓你無處可逃,讓你窒息。”

  “它侵蝕著你我,讓我們逐漸變得腐朽與麻木,試圖讓你心甘情願的被掌控,如行屍走肉,成為工具,成為陪襯。”

  “你不敢反抗,不敢呼喊,因為他們掐著你的脖子,自由早已被扼殺,你害怕而不敢前進。”

  “可強者永遠不會退讓,但正是因為他們掌控著一切,所以才讓他們成為了強者,在我看來,這並不是真正的,他們是得利者,充滿了傲慢與偏見,在貪婪之下,他們索要的越來越多,所擁有的也越來越多,而這一切都是從弱者身上壓榨而來,弱者失去了一切,就連生存也變得艱難,漸漸的,她們只能屈服,她們不得不屈服,從此,再也無法抬頭。”

  “這是我看到的枷鎖,加在你們,加在我身上的枷鎖,他們允許我們在地上行走,因為對他們而言,我們是有價值的,卻不允許我們抬頭望天,因為害怕失去掌控。”

  “這世間之惡,莫過於人心,善惡不是靠一本書,一句話就可以輕易下定論的,我從不認為這世間有君子,也從不認為這世間有真正的善。”皇帝從池中起身,原本平淡的眸中,此刻變得異常堅定,“我要撕破這些虛偽,與他們同台競技,以惡制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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