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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公開審理,中書侍郎賀昭文並不同意,“林萬晟乃勳爵,是國朝的功臣,怎能受如此之辱。”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相抵,對於他的功,國朝已經給與了相應的賞賜與嘉獎,那麼過便也要相應的接受懲罰,何為公堂,即是公開受理。”廷尉卿劉汴反駁道。

  在劉汴的支持下,賀氏案便成了公開案,消息傳出後,整個廷尉的公堂外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蕭懷玉穿戴上法官才可配帶的獬豸冠端坐於主審之位,而三省官員與御史則作為陪審分坐左右。

  在蕭懷凝的幫助下,賀氏的貼身婢女秋華遞交了一份訴狀,上面將賀氏這幾個月所遭受的欺辱以及死亡過程敘述得一清二楚。

  “我家娘子乃是中書侍郎賀昭文第四女,於章和二年五月嫁與太子少傅林萬晟,大婚當日,林萬晟喝醉了酒,與我家娘子發生爭執,不但出言辱罵,還大打出手。”

  “本家得知後,不但沒有替娘子撐腰出頭,反而向林家賠罪,以穩固兩家的姻親,此後的幾個月里,林萬晟變本加厲,稍有不慎,便對娘子打罵,以至於我家娘子身上,傷痕累累。”

  “昨日夜裡更是,不知因何緣故,娘子的嘴角全是血跡,哭著帶著奴逃出了林家。”

  “而後娘子帶著奴回到了本家,將這幾個月的遭遇告知了主君,就連身上的傷,也示與主君。”秋華看向一側的中書侍郎賀昭文,“可是主君非但沒有憐惜自己的女兒,反而責罵娘子不侍丈夫,認為是娘子惹怒了丈夫,才遭到責罵,於是又差人將娘子送回了那如深淵般的夫家。”

  “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兒遭受了如此苦難,可是為了家族的名聲和自己的清譽,便不肯讓娘子回到本家,而令人將娘子送回夫家,何其冷漠,主君又是否後悔昨夜之舉呢,恐怕主君後悔的,是不知今日事情會鬧得人盡皆知,而你這個父親…”

  “夠了!”賀昭文怒斥道。

  秋華的話,引起了圍觀百姓的議論,對於賀昭文,人們紛紛指責。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親。”

  “這可是自己親子,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聽說賀公為官正直,沒有想到對待至親會這般冷血。”

  “你繼續說,不用害怕,吾會為你主持公道,從現在開始,沒有人能害得了你。”蕭懷玉朝婢女秋華說道。

  “主君有想過娘子的處境嗎?”有了武安侯的撐腰,秋華不再畏懼的說道,“她從一個充滿了絕望的地方逃出來,您是她的父親,卻做著讓她更加絕望的事。”

  賀昭文拉下了臉色,尤其是被如此多人圍觀,“她已是林家的新婦,便該以夫家為大,千年來,禮法一直如此。”

  “可是明明知道娘子在夫家受苦,主君為何不同意休妻,是因為休妻會使本家難堪,說到底,主君不過是為了自己。”秋華又道。

  “武安侯,你讓一個婢子在公堂之上胡言亂語,這到底是審案,還是想要羞辱本官?”賀昭文不滿道。

  “中書侍郎也有羞恥之心嗎?”蕭懷玉諷刺的問道。

  還不等賀昭文說話,蕭懷玉便敲響了驚堂木,“賀氏之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作為犯人的林萬晟欲開口,卻被呵止,“吾問的是原告。”

  “娘子被本家送回夫家,自知歸家無望,便欲與丈夫修好,然而奴卻聽得屋內爭吵,林萬晟將娘子…”婢女突然大哭了起來。

  蕭懷玉遂抬手,並看向林萬晟,林萬晟於是狡辯道:“我不過是與她發生了口角爭執,我一個廢人,怎害得了她,分明是她自己未能站穩,摔到了桌上。”

  蕭懷玉便命人將賀氏的屍首帶入公堂,官吏將一份冊子呈上,“武安侯,這是仵作的勘驗。”

  蕭懷玉便將仵作的屍檢給了一眾陪審閱覽,陪審的官員見後,一個個都白了臉色,紛紛嘆息。

  “賀氏…實在是…哎。”

  “這可是中書侍郎的女兒,難以置信。”

  只有賀昭文對遞過來的冊子不屑一顧,但他卻早已心知肚明。

  蕭懷玉又命人當眾將賀氏的衣袖捲起,身上所受的傷與訴狀以及勘驗幾乎一致。

  連陪審的官員都已不忍直視,圍觀的百姓更是氣憤與指責。

  “還需要審嗎?”蕭懷玉道,“人證物證俱在。”

  陪審的官員皆默不作聲,“犯人林萬晟,你還有何話要說?”蕭懷玉又問道。

  “賀氏的死,確實與我有關,然我並非是有意。”林萬晟看著蕭懷玉,瘋笑道,“蕭懷玉,你如此關注此案,不就是想殺了我嗎,你可能並不清楚我大楚律法,過失殺人,不足以判死,況且她是我的妻子。”

  “依楚律,謂耳目所不及,思慮所不到,以致他人於死者,各依其狀,以贖論。”林萬晟又道,“楚律又言,諸毆傷妻者,減凡人二等。”

  “所以無論何種,你都殺不了我。”林萬晟面目猙獰,似在嘲笑蕭懷玉,“你費盡心思,卻仍不能如願呢。”

  蕭懷玉坐在公堂上,面對林萬晟熟讀律法的猖狂,忽然也大笑了起來,“你難道忘了律法是人定的嗎?”

  蕭懷玉起身,“大楚的律法殺不了你,但是我能!”

  “我是朝廷命官,你違反律令殺我,也要受到處置。”林萬晟提醒道。

  “不,你還不配我親自動手,”蕭懷玉冷冷道,“既然楚國從前的律法殺不了你,那麼從今天開始的新法,必能殺你!”

  朝廷正在修訂律法,這是林萬晟知道的,以蕭懷玉現在的身份,加上有平陽公主的支持。

  或許真能如蕭懷玉所言,他即將死在新法之上。

  “該死的人明明是你!”林萬晟氣急敗壞道,“早在西南時,你就應該死去。”

  他的眼裡充滿了不甘,也滿了憤怒與不解,“無論是出身還是能力,我都要遠勝於你,憑什麼你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這一切。”

  蕭懷玉走到林萬晟身前,她並沒有給出解釋,只是握著腰間的佩劍,居高臨下的說道:“你我今日的位置,便是答案。”

  “勝者王,敗者寇,而你,”蕭懷玉俯視著他,“輸了。”

  “失敗者,不配問話。”蕭懷玉又道。

  ※ ※ ※ ※ ※ ※ ※ ※ ---

  章和二年秋,八月,廷尉將賀氏一案,對於兇手林萬晟的審判呈至御前。

  ——楚宮——

  在人證物證確鑿的情況下,朝中對於林萬晟的定罪仍有爭議。

  “公主,廷尉送來的案卷。”蕭鳶鳶將幾卷竹簡呈於平陽公主的桌前。

  平陽公主將整個案子的過程都仔細看了一遍,對於賀氏的死,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旋即感嘆道:“賀氏乃高官之女,尚不能倖免於難,可知這天下,還有多少普通女子,更於苦難中無法脫離。”

  “可笑的是,死者的父親,竟在公堂之上幫襯於兇手說話。”蕭鳶鳶悲憤道。

  “他幫的並不是兇手。”平陽公主道,“而是這背後,他作為得益者的利益罷了。”

  “賀昭文如此抵抗新法,顧及自己的清譽,又豈會因為眾多兒女中,一個本就不關注的人而做出讓步呢。”平陽公主又道。

  隨後她又長嘆一口氣,賀氏案的背後,讓她看到了革新的艱難,“這樣的秩序持續了上千年,所思所想早已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連血脈親情都無法動搖。”

  “如若吾沒有武安侯的支撐,賀氏案,恐怕還沒有這麼簡單。”

  “群臣都畏懼強權。”蕭鳶鳶道,“公主以權,武安侯以強。”

  “廷尉無法定罪,謀殺,故殺,還是過失殺,這關乎著殺人者能否被定為死罪。”平陽公主看著判決上的空缺。

  “朝中爭論定罪,認為該輕判的,多是以賀氏與林萬晟的姻親關係為據。”蕭鳶鳶說道。

  “我既當權,就絕不可能再讓婚姻成為包庇罪犯的工具。”平陽公主眉眼一橫,旋即落筆定罪。

  章和二年秋,因為賀氏案,引起了楚國朝中對於律法重新修訂的爭論。

  中書侍郎賀昭文作為死者的至親,被責令迴避。

  該案一出便鬧得滿城風雨,百姓們紛紛譴責,並要求嚴懲與重判。

  新法的修訂,得到了百姓與輿論的支持,於是於章和二年秋,楚國制定了新的律法,命為章和刑統,並於婚姻法中增加和離的條例。

  第349章 君與臣(九)

  ——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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