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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黨同伐異,爭權逐利,他們哪個人手上不沾滿鮮血?但權力是水,能將血跡洗得一乾二淨。平頭百姓沒有水,但凡手上沾染一滴血,便會落入恢恢天網之中。

  柳四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沈屠戶,若此次為她破例,等於變相宣布殺人可以不償命,勢必引起市井動盪。屆時消息傳開,律法威嚴失盡,隱於暗處的暴徒將粉墨登場,揮著大刀招搖過市,官府無法義正言辭對其判刑,如此惡性循環,人間終將淪為屠宰場。

  世間規則即是如此,凡能通過息事寧人解決的事,絕不容鬧得人盡皆知。沈阿嫂違背了規則,故而逃不掉懲罰。

  「想不清楚的事容後再想。」李致撫平她緊皺的眉。

  「殿下,我好像……有點理解你了。」鄭妤說不出具體理解哪個點,但從這一堆亂緒中,仿佛將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雖她未說清理解什麼,但李致已然悟出幾分。她大抵理解他的自私冷漠,虛偽狡詐,以及身處高位不得不具備的——大局為重。

  「燕燕,不必勉強自己。縱使我有千百種理由,我對你造成的傷害,無可磨滅。」他撩起鄭妤垂落眼角的發,別到耳後,「你願意回頭看我,不是我有多值得喜歡,而是你勇敢寬仁。」

  鄭妤潸然淚下。

  ——

  秋冬更迭之際,鄭妤病了,城西事宜轉由溫昀和柳如湘安排。

  柳如湘每日踩著點來同她說最新情況,找到這個人誰的家鄉,把那個人送到何處安置,以及這些人回家後,家人的態度轉變……事無巨細,一一跟她說清道明。

  綿里藏針,粗中有細,鄭妤對柳如湘刮目相看。

  最後一日,柳如湘說完公事,伸伸懶腰仰天長嘆:「終於完成任務了。」

  鄭妤笑道:「柳姑娘辛苦了,我代這些女子,謝過柳姑娘。」

  柳如湘嗔道:「我說的任務可不是安置這些姑娘,是溫大人另外求我去做的任務。」

  「莫非是請你來說與我聽?」鄭妤直言挑明。

  柳如湘第一日來時,聽遣詞造句便不像她的說話風格,倒像有人事先擬好樣板,她背下來轉述一樣。

  「你都猜到了啊?」柳如湘撓撓頭,「他深知你對此事上心,寧可答應我的無理要求,也要求我每日給你匯報情況。」

  鄭妤淡淡道:「那便多謝你和溫大人。」

  四下無人,柳如湘湊近她,偷偷問:「他待你這般好,你們為何和離?」

  鄭妤不答反問:「柳姑娘,容我說句冒犯的話,你對他更好,你們為何沒在一起?」

  感情之事勉強不來,硬要勉強,便會落得她和溫昀這般下場。若柳如湘嫁給溫昀,未必不會走上他們走過的路,畢竟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一點,便想要更多。

  一如她,從前李殊延路過時看她一眼,她便能高興一整天,後來李殊延正眼看她時,她又想離他更近些,再後來寒霞山上偷得一抹甜,她便愈發貪婪,想要他的心。而今他一顆心交付於她,她便貪得無厭,想要把他的心永遠留在自己這邊。

  鄭妤自覺說出去的話語氣太重,忙補救道:「柳姑娘,我並無譏諷之意。追著目標跑太久,不妨停下來想想,看清自己的心,再作決定。」

  柳如湘滿不在乎道:「在沈家門口我就想清楚了,他並非我的良配。」

  第88章 鴛鴦

  昭慶二年冬月, 雪沒馬蹄,宣軍凱旋,皇帝親迎。隊伍入城, 分作兩撥,一撥進宮復命,一撥散入大街小巷。

  「鄭姐姐你回來啦!」

  鄭妤還未進門,一人一貓爭相朝她撲來。她抱起酸梅掂了掂,摸著圓滾滾的腦袋笑道:「又胖了。」

  「這饞貓, 一日吃四頓, 不給就炸毛,可把我折騰慘咯。」何絡氣鼓鼓告狀。

  酸梅翹起尾巴, 「喵嗚」一聲,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樣。

  嘻嘻鬧鬧回到鉛華苑, 何絡纏著要她說些趣事。鄭妤藉口舟車勞頓推拒,三言兩語將她打發走了。

  兗州此行並無趣事,只有苦難。鄭妤經此一行滄桑不少, 留在宣京的何絡反而活潑不少, 幾乎恢復福爍公主出事前的性格, 像只麻雀,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夜裡,李致回來, 鄭妤說起這些微變化, 他絲毫不覺詫異。

  「等冬至, 她和小齊一起過來給你請安, 你便知曉原因了。」李致故意賣關子。

  「你說絡絡和明明……」她乍聽不太能相信, 細想又覺合情合理。

  日日朝夕相對的人,生出情愫再正常不過。何絡有人寵著慣著, 自然驕橫起來。

  一雙手纏上來,李致攬她入懷,莫名其妙問:「喜歡並蒂蓮花還是鴛鴦戲水?」

  「嗯?」

  他的手探進衣下,解釋道:「去丹陽前夜,你讓我賠撕壞的褻衣。如今諸事已了,我答應你的賠償,自當補上。」

  暗示這般明顯,她聽得懂,但偏要掃興,懨懨敷衍:「再說吧,我累了。」

  「好。」李致吻她後頸,老老實實把手退出去,擁她入眠。

  雪沒日沒夜下,時間奔流不息,轉眼已至臘月。

  是日,喜訊如約而至——陸玥醒了。鄭妤忙令潘顯套車去芥園。

  陸玥迷迷糊糊睜眼,看她一眼,再打量室內環境。

  陸玥坐起來,眼神怯怯看著她問:「姐姐,你怎麼在這?我娘呢?」

  鄭妤呼吸一滯,並未正面回答,出言試探道:「玥兒,你可還記得,入睡之前發生何事?」

  「我陪爹娘用了晚膳,然後把我養的向日葵送到姐姐房間,回來洗漱之後便睡了。」陸玥望著帳頂,邊回想邊述說,「姐姐幾時回來的,嫁衣可試過了?」

  「嫁衣?什麼嫁衣?」鄭妤將手背後,示意解霜去請太醫來。

  陸玥蜷起腿,雙手撐住床板,捧起她的臉揉了揉,迷惑道:「姐姐上個月和攝政王退了婚,要嫁給寧小侯爺,你不記得了?」

  托起粗糙纖細的手,鄭妤正琢磨著該如何跟她說明情況,陸玥突然蔫巴巴跌回去,扶著頭說自己頭疼。

  「姐姐,爹爹為何要把劍架在你身上?」陸玥撫摸她的脖子,「是不是也有人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記憶混亂缺失,陸玥的情況,比鄭妤嚴重許多。

  經太醫診斷,陸玥因頭部受到撞擊,記憶大量丟失,又因長期抑鬱,驟然情緒起伏過大,頭腦濾去一些慘痛經歷,因此陸玥的記憶,全是不連續的。

  「可有法子恢復?」

  太醫道:「王妃恕罪,此乃心病,藥石無醫,全憑陸姑娘的造化。讓她處在安全的環境,保持心情舒暢,或有助於恢復記憶,然並短期奏效之法。」

  遺忘苦難,未必不是件好事。鄭妤輕聲嘆息,轉身回屋。

  床上那人笑嘻嘻端著甜粥猛喝一大口,臉頰鼓鼓的,活像只鼓腮鯉魚。

  鄭妤輕聲道:「玥兒,你病過一場,忘記許多事。但沒關係,想不起來便不想了。」

  陸玥咽下甜粥,欣然一笑:「姐姐喜歡我給你送的向日葵嗎?」

  「喜歡。」哪怕她根本不曾見過。陳氏不喜陸玥與她來往,她亦因此避著陸玥,姐妹倆可謂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一盆向日葵,只怕陸玥才撒開手,便被陳氏的眼線搬走了。

  ——

  等陸玥睡下,鄭妤才悄悄離開芥園,返回鉛華苑。

  夜深雪重,腳下發出細碎聲響,如同柴火焚燒發出畢剝聲。火星飛進窗戶,先她一步點亮燈燭,映出那人的身影。

  門開,李致站在門後,睜著一雙迷離的鳳眼望著她。他淺笑道:「我還以為你今夜要宿在芥園,不回來了。」

  鄭妤這才發現,厚重貂裘下,他穿的是單薄裡衣。

  凍紅的鼻子忽地一酸,她快步跑向李致。北風吹來,面部寒涼,湧出的熱淚轉瞬之間凝結成了霜。

  風灌滿狐裘,周身熱氣散盡,她渾身發抖,雙腿打顫,急切撲進溫暖懷抱中。

  一朵雪蓮花揣進懷裡,李致失笑抱緊,輕輕拂去她頭頂的雪碎。

  雪蓮落入湯池,除去寒氣,輾轉鑽回李致懷中。他撫摸潮潤的臉頰,半開玩笑問:「方才因何落淚,怪我沒等你回來?」

  「天寒地凍,你睡下了還爬起來迎我,我一時沒忍住,就……哭了。」鄭妤大方承認。

  「那我下次不出去接你了,免得害你哭紅眼。」

  鄭妤不置可否,反正他說一套做一套,下次再發生這種情況,他定會起來點燈開門。

  兩人都不說話,帳中唯余心跳聲和呼吸聲。他們仍像從前一樣躺著,他從後擁住她,雙手環在她腰上,下巴抵在頭頂,幾乎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前胸貼後背,是依賴,是信任。

  「阿延。」

  「嗯。」

  「我一直避著你,你還夜夜來陪我,不難受嗎?」

  回京第一夜,她敷衍搪塞,第二夜,她借月事推脫,後來,他再沒問過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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