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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讓她從這一個冬天,回到了那些年。

  有人告訴她,其實竹蜻蜓從旋飛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墜落,世間上所有的運動都可以被計算,所以愛也一樣,倘若愛上一個不合適的人,那麼最終的結尾也同樣可以被預見。

  那時候葉遠山是怎麼回應的——恍然間,葉母竟然記起了年輕時的葉遠山,他的長相,他的聲音,以及他面對這句話時,吊兒郎當的站姿。

  是不是只要把所有事都說成是命運安排,我們就不用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說完,葉遠山拉著她的手,跑出了那間沉抑的教室。樓上的音樂室里有人在吹直笛,Amazing Grace,偶爾有一兩個音走調了,她跟在葉遠山身後,穿過洶洶的人潮,窗口外的金色葉片簌簌地在動,如同藏了一整個秋天在裡面。他們朝著走廊盡頭奔跑,像追逐一個永遠不會成真的夢。在陽光中,秋風裡,視野所見的一切都在輕輕晃蕩著,唯有她身前的那道身影是堅定的。他邊跑邊說話,但是她什麼都沒聽見,只注意到他那件被風拱起的白色校服。

  像在飛。

  窗簾輕輕擺動,一片殘葉飛落窗邊,整個房間都灌滿了風的氣息,葉母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好像是十八歲時候的自己,那樣沾沾自喜、又忍不住羞怯,「去吧葉箏,」她說,「去愛你喜歡的人。」

  第127章 好看

  那晚,葉母沒有留下葉箏和黎風閒過夜,黎風閒帶來的禮物她收下了,是一套首飾。她把葉箏和黎風閒送到家門口,再三叮嚀他們要好好照顧自己。

  回到I市,葉箏又過上了泡錄音室寫歌的日子。

  又如此這般地過了一個月,他將寫好的插曲demo發給了費怡。導演團隊很快給了葉箏反饋,又按他們的要求,對原曲進行了一些細節上的優化,最終版本出來的那天,他接到了張汶打來的電話。

  「葉箏!你真的,太牛了,我們整個音樂組都在誇你。」她按捺不住,像是要隔著手機給葉箏一個大大的擁抱,「那個火柴劃燃的轉場音效,太天才了我靠,配上電影的粗剪,看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是真覺得咱們這次的電影有了,」張汶說,「這幾天我們一直在跟剪輯的事情,」她嘖了聲,「早知道就把你、岑末和顧明益一起叫上了,昨天那段跳接加蒙太奇真該給你們看看。」

  「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好奇了。」葉箏聳起一邊肩膀夾著電話,關掉桌上的均衡器和動態處理器,電腦拔線收回背包里。

  「按現在的進度看,要不了三個月就能剪完了,剛好能趕上報名W國際電影節。」

  葉箏走出錄音室,到大門前蹲下,抽出鑰匙鎖門,「真是辛苦你們了。」

  「要是能入圍,這點辛苦算什麼。」張汶笑一聲,再是打火機嚓燃的聲音,「而且我有預感,你這首插曲一定會火。」她呼著氣道。

  「那就承你吉言了。」鑰匙在葉箏手中叮鈴響,鎖好門,他拉上口罩,電話那頭的人還在無間斷地誇讚他,一點也不吝嗇用詞,聽得葉箏耳朵發燙。

  直到張汶那邊有人叫她,她才餘興未盡地和葉箏說了再見。

  還是往常那樣,葉箏離開錄音室後,開車去了閒庭。不過這次他沒有待在停車場等黎風閒,而是乘電梯上樓,找到閒庭位於市中心的辦公區,撳響門鈴。

  等了大概半分鐘,門鎖嗒一聲開了,白晏過來接他進屋。「噓。」她在唇前豎了根手指示意葉箏安靜,然後領著他進了一間練功房。

  和伏秋別墅處的練功房不一樣,這間房的牆面和天花板都鋪滿了吸音材料,門也是防震隔音用的,一進屋幾乎就聽不見外面的聲音。葉箏轉身關門,忽然笛聲一響——不是音響里外放的音樂,是真有樂手在吹笛子,那綿延的脆響快要頂破房檐,直撩得門把手也在哐哐震。沒防備地,葉箏被嚇得打了個抖,腦子都像被這聲響吹懵了好幾秒。

  這時白晏已經溜到後場了,她向葉箏招招手,「快來。」

  葉箏這才跟上她。

  「這是最後一次彩排了。」白晏帶著葉箏到後排坐下,「明天我們就要去藝術節了,」她眼睛骨碌一轉,問葉箏,「葉老師你會一起去嗎?」

  「去。」沒什麼不好承認的,他和黎風閒的關係在閒庭來說算是半公開了,畢竟說是普通朋友也沒人信——哪有普通朋友天天來接你下班——見多了,估計閒庭的人也習慣了。

  聽他回答得乾脆,白晏「噢」了兩聲,背剛要往椅子上靠,一雙手從後面絞住了她的脖子。「白晏!」一聲嬌滴滴的叫喊,「你又在這兒摸魚!」

  椅子後排,周萍把腦袋貼上來,也不管白晏張嘴要咬她的胳膊,她對葉箏笑了笑,「葉老師,晚上好呀!」

  「晚上好。」

  「你是來接老師下班的嗎?」周萍身子朝前一傾,去看腕上的手錶,「不過今晚可能沒那麼早喔。」

  「沒事,我可以等。」葉箏把帽子口罩摘下來,「你們要喝點什麼嗎?我請客。」

  「那就謝謝葉老師了!」周萍一點兒也不客氣,手還那麼鬆鬆地箍著白晏,晃了她兩把。

  今晚彩排的是西廂記。在白晏和周萍下單點外賣的時候,黎風閒回來了。身上一件藕粉色褶子,外搭鑲邊素斗篷,頭飾妝容都沒做,只素著一張臉,頂上照燈打下來,在暖色的調子裡,整個人的輪廓像一截柔軟的稜線。他抬手鬆了下斗篷綁帶,下顎微微仰起,露出分明的喉結。

  「風閒。」不久,又一人進屋,一襲藍衣,頭戴改良唐巾,他左手一把道具琴,右手一把小團扇,繞到前場的桌子邊,放好這兩樣東西,再扭頭去看黎風閒,「我們現在開始還是……?」

  「現在開始吧。」黎風閒說。

  「那我去把『紅娘』叫過來。」

  後場。

  怕葉箏看不懂,白晏給他解釋,「他們今晚排的是《聽琴》。待會兒張珙先上場,備好琴,等收到紅娘的暗號之後就可以開始彈琴了。這時候崔鶯鶯聽到有琴聲響,就準備去找人,紅娘和張珙是一夥兒的,所以她故意把崔鶯鶯往張珙的方向引……再之後就是兩個人隔著琴聲推拉的戲碼。」

  周萍在一邊補充,「這場戲其實很難。天淨沙這一段有舞蹈性比較強的身段,崔鶯鶯又有從下場門到上場門的大調度,裡面還有好幾次情緒的轉換——都是沒台詞,全靠眼神、表情和台步來表達。」她坐到白晏後面,下巴驕矜地一抬,笑眯眯地看著葉箏,「不過老師來演自然是沒問題的。」

  幾分鐘後,樂聲起,周萍摸到牆邊去關燈,只留前場的兩盞。

  張珙坐在用紙板隔開的「園門」外。另一邊,崔鶯鶯登場,台步跟隨音樂的節奏時快時慢。

  白晏低聲同葉箏說,「這支曲叫鵪鶉過紫花,崔鶯鶯剛經歷完崔夫人的悔婚,和張珙夫妻變兄妹,所以她這會兒又是煩躁又不安。」

  飾演紅娘的女生和崔鶯鶯閒話兩句後,輕咳了一聲,此時正在園門外的張珙接收到信號,動手撫琴。

  聽到琴聲,崔鶯鶯視線一轉,望向別院,剛想走近去聽,又警覺紅娘還在身旁,於是她定住台步,故意往門的另一個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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