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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他僅弄懂了一件事——她和蘇夢枕並未決裂,也不打算打壓金風細雨樓。她絕不無情。那個桀驁無情的五湖龍王,僅是他方應看映she在她身上的幻影。對他來說,這豈非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失敗?

  米有橋擋住蘇夜亦是無用,他必須殺死蘇夢枕,才有可能離開這裡。然而,蘇夢枕永遠都是蘇夢枕。天下間有幾人敢說可以殺他?這種人當然存在,方應看卻非其中之一。

  蘇夢枕沒有咳嗽,方應看反倒輕咳一聲。咳完後,他嘆了口氣,突然問:“關七在哪裡?”

  蘇夢枕道:“神侯府。”

  方應看道:“哦。”

  他哦了一聲,是因為無話可說。這個答案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不理解蘇夜為何不把關七控制在手中,反而要白白送給諸葛正我,但他也不會追問下去。事實上,他都說不清問及關七的理由。難道真如常人所說,死到臨頭,總想當個明白鬼?

  他甩開這不祥的念頭,又問:“元十三限呢?”

  蘇夢枕莫名笑了笑,答道:“走丟了。”

  方應看詫道:“什麼?”

  蘇夢枕道:“我問過五湖龍王,元十三限在哪裡。她說……元十三限離京尋找昔日的大仇人,說好找到之後便回來告訴她,說得好好的,居然至今不見蹤影,大概是年老糊塗,走丟了吧。”

  他從不多話,破例說了這麼多,大概只想把蘇夜的回答原封不動說出來。像他這種人物,也有此等閒適的雅興,既令方應看意外,也令他愈發不是滋味。他想:蘇夜不控制關七,竟也不羈押元十三限?她竟不怕蔡京三言兩語,又把元十三限騙回去與她為敵?

  ……她的確不怕。她為何要怕?

  方應看向來有意除去方歌吟,只是,那應該是十年或更久之後的事情了。方歌吟依然是他的義父,他的靠山。蘇夜都不怕方歌吟進京興師問罪,又怎會懼怕瘋了的關七、糊塗了的元十三限?

  她若怕,他便不會陷入眼下的絕境。他費盡心思想要利用的兩大絕世高手,到了她手裡,說送走便送走,說放人就放人。這種自信曾使雷損氣餒,輪到他時,感受絕不比雷損更好過。

  他能否像蘇夢枕信任蘇夜那樣,信任拼了老命也要阻攔她的米有橋?

  方應看已給不出答案。他曾經充滿了自信,這時卻開始懷疑他和米有橋究竟誰更重要。米有橋把滿腔大志寄托在他肩頭,他挑得起來嗎?今夜若是米有橋衝出鏡天華月樓,蘇夢枕是否還攔得住?

  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王小石去了哪裡?”

  蘇夢枕道:“去了傅宗書那裡。”

  方應看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蘇夢枕道:“本就如此。”

  蘇夜親手殺了白愁飛。她和王小石的情誼本就尋常,日後更加不值一提。王小石無意幫她做事,卻決定利用這機會,刺殺朝中jian相佞臣。他本以蔡京為目標,蘇夜卻說,蔡京老jian巨猾,未必會親自等他復命。她說的準不準,唯有事後才能知道。但今夜,傅宗書恐怕是在劫難逃。

  王小石既想行刺,蘇夜自會成全他。事成後他將逃亡江南,十二連環塢對他也自有安排。這並非大不了的事。方應看問,蘇夢枕就答。

  方應看白玉般的手輕輕握住劍柄。劍鞘血紅,劍柄血紅,上綴朱紅劍穗。由於月光不如日光明亮,朱紅色映在月下,也像一穗血紅。

  見過他出手的人並不多。據說他武功深不可測,問題是,深不可測和深不可測之間,也有猶如天壑的差別。蘇夜親自對付米有橋,把他讓給蘇夢枕,他和米有橋的高下之分便不言而喻了。

  他想問,還有無數問題可以問,可又何必再問?這是見勝負、分生死的時刻,不是用來給他提問的。

  這將是一場多麼尷尬而無奈的決戰啊!

  方應看霍然掠起,疾如飛星掣電。銳利無匹的劍氣透出劍鞘,血紅劍芒也已呼應劍鞘血光,在鞘內不住沸騰,如有生命般躍躍欲出。

  連帶蘇夢枕在內,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拔劍出鞘,讓人一睹血河之神威。但,所有人都料錯了他的意圖。他不住接近蘇夢枕,卻還沒近到血劍能夠傷敵時,忽地手腕一翻,閃出一道凌厲的血色寒光。

  那道寒光竟是出自一根毛筆大小的東西。不知何時,這東西被他捏在掌心,此刻迎風抖開,霎時越展越長,化作一條細長的槍。槍頭和血河神劍一樣,裝飾血紅長纓。槍刃也暗帶血色,鋒利絕倫。萬點血紅光芒自槍刃灑出,眨眼便罩住了蘇夢枕。

  “神槍血劍小侯爺”,神槍本就在血劍之前。只不過,他去到哪裡都佩戴血河神劍,常使人忘記他還有一手神槍絕學。

  槍刃之鋒利自不必說,槍尾處還裝有利刃,同樣血光閃爍。他以槍尖對敵,叫“殺神槍”,若用槍尾,就叫“艷神槍”。整條槍血光極盛,血氣亦十分熾烈,速度更是快到驚人,馬上就要扎進蘇夢枕胸口。

  蘇夢枕還沒動,鏡天華月樓便動了。殺神槍方出,樓中驀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響聲幾追九天雷鳴。這座典雅華麗的三層木樓以肉眼可見的幅度,輕輕搖晃了一下,然後愈晃愈烈,一發不可收拾。最終,整座樓不堪重負,從第三層開始,一層層垮塌下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影陸續逸出樓外。

  這種情況下,各人武功修為一覽無遺。有人毫髮無損, 有人被四處橫飛的木板砸中, 有人匆忙間不及躲閃, 但覺身上一陣銳痛,已隔空中了刀勁或棍勁, 幸好距離較遠,勁力已大為減弱,不致危及性命。

  最倒霉的要屬七絕神劍。他們大小也算一代高手, 在習劍山頭附近更是擁有說一不二的權勢, 此時卻行動艱難, 眼見木樓殘骸雨點般落下,想躲又躲不及。最後, 六人居然一起被埋在橫七豎八的木料堆里, 呼救亦無人理會, 處境堪稱尷尬。

  自王小石現身以來, 無人認為今夜宴席還能平安收尾。知情者胸有成竹,不知情者則大多擔心他會血濺當場。誰知局勢瞬息萬變, 王小石安然無恙地離去, 其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卻接二連三倒地身亡, 米公公不惜親自動手與五湖龍王火併, 就連這座花費不少人力修建裝飾的木樓, 也在極短的時間裡坍塌。

  蘇夜曾提前說過,鏡天華月樓可能步三合樓之後塵,迎來變成廢墟的命運。但樓塌得這麼快, 仍然令人震驚。此景一半歸功於她,另一半自然是米有橋的功勞。

  方應看抽身之際,棍勢陡然瘋狂起來。單用瘋狂來形容,似乎還不夠,因為那簡直是一根瘋癲了的,甚至瘋魔了的棍子。它棍棍不離蘇夜身畔,不要命般狂揮亂舞,舞出排山倒海般的攻勢,讓人看一眼就喘不過氣。就算蘇夜真想追擊方應看,也會被它硬生生攔下。

  還好她不想,還好她最重要的目標始終是米公公。

  她直接忘掉了方應看這個人。米公公也許也忘了,也許沒忘,無論如何都盡力而為。他的出手風格不停變化著,明明只有一人一棍,卻像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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