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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常理而論,兩人即便未能傷到敵人,也不至於身陷險境。事先他們亦有心理準備,知道未必可以一招拿下沈落雁。但他們目睹雙輪撲空,心念電轉,瞬間發覺預定好的仙、鬼、妖三劍竟不見人影,心頭立時空落落的,直覺事情不太對勁。

  他們不同於孫憶舊,早就和雷無妄約好出手時機。雷無妄she出火彈,他們便飛身而起,掠至沈落雁側畔,中途絕無耽擱。這樣的效率,這樣的速度,居然還能落空,真讓他們大吃一驚。

  此事僅有兩個可能,一是沈落雁武功超乎外人想像,遠勝他們夫婦,輕易躲過雙輪攻勢;二是她未卜先知,明白席間將會上演一場好戲,急忙避了開去,靜等他們送上門。

  不論哪一種,都具有他們承擔不起的嚴重後果。這一刻,他們只覺有盆冰水淋在頭頂,全身上下一片冰寒,已不及關心孫憶舊等人。

  雷日抬手,抓住飛回身邊的大日金輪,口唇微微一動,準備招呼雷月儘快退後。就在這時,雷月忽地驚呼出聲,閃電般縮回右手,竟放棄了拿回彎月冰輪。

  一柄薄如紙白如霜,柄上繫著綢帶的短劍,矯若游龍地擦過她掌心,留下一道深長血口。若把綢帶比作蛇身,短劍就是大張的蛇吻。它先傷雷月,中途急急轉彎,she向仍在半空的冰輪,將其擊落在地。

  第五百五十九章

  公孫大娘移到了沈落雁的位置上。那麼,又是誰取代了她?

  答案是沒有, 沒有人。

  這一瞬間, 起碼有十把椅子遭殃, 有的註定難逃一劫,有的純屬被連累。出手之人甚至不在意人命, 又怎會可惜區區桌椅?公孫大娘以短劍刺傷雷月時,她的椅子已變成一攤木渣。

  張烈心指尖刺中椅背,張鐵樹手掌拍中椅腿。他們上下齊攻, 非要讓椅上人走投無路不可。木椅四分五裂之際, 突然遭遇一陣奪目劍光。劍光逝去, 這把做工精良的木椅也成為歷史。

  三大高手合力謀殺了一把椅子,僅此而已。

  雷媚翩然落地, 唇邊微笑已然僵硬。她伏招蓄勢待發, 至此再也發不出去。這一收手, 四周凜冽冰寒的劍氣立即消失。張氏兄弟並不怕她, 但發覺劍氣不復存在,仍身不由己, 產生微不可覺的放鬆心態。

  接下來, 他們的心靈一直放鬆, 一直放鬆, 放鬆到無可挽回, 直直沉入虛無的深淵。人愣神的時候,聞到的氣味都模糊起來。兩雙不怎麼好看的眼睛,和一雙勾人魂魄的明眸相互凝視。三雙眼裡, 均充滿了震驚。

  正如雷氏夫婦,他們也沒想到殺招竟會落空。

  火彈一經爆開,響聲便連續不斷。平時罕見的爆響聲里,響起一記記更為奇異的聲音。劍氣破空聲、刀劍交擊聲、含糊不清的叱喝聲、詭異細微的嘶嘶聲……每種聲音都是不祥之兆,代表今日的宴席終成一場慘劇。

  這場慘劇本可以避免,只要雷損拒絕配合,或者方應看臨陣退縮。他們既不肯這樣做,命運便已註定。和他們同氣連枝的人,也被捲入不可避免的死亡漩渦。

  雷媚一聽嘶嘶聲,便知唐三少爺she出了他的暗器。他們來此之前,早已把所有細節都商量完畢,安排周全,其中也包括引爆什麼火藥,使用哪種暗器。面對五湖龍王,無人膽敢輕敵,他們並不能免俗。別說龍王本人,就連她的總管,他們也研究了再研究,討論了又討論,以免一擊不中,反倒惹禍上身。

  如今,程靈素已不甚避忌外人,雖然深居簡出,名氣卻飛快傳開。江湖中人驚訝於她的年輕,轉念一想蘇夜,又覺得理所當然。一個人用毒練武的天賦,本就不由年紀決定。大部分人依然敬畏她,懼怕她,也許憎惡忌憚她,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卻不會小看她的本事。

  唐門以暗器馳名,並非毒藥。但暗器和毒藥唇齒相依,乃是一對親近的好朋友。將毒藥研習至深的唐門高手,用毒的功夫絕不在溫家人之下,比如說唐非魚。

  據說他在唐門內部的比試中大放異彩,險些毒倒唐老太太。險些和得手之間,終究有些區別。不過,這份成績已是唐門子弟翹楚中的翹楚。別人只配震驚佩服,不配挑三揀四。

  因此他受方應看之託,與雷無妄聯手,專門對付毒手藥王。他知道,毒手藥王比雷無妄還年輕,做事比他還低調。人若懂得韜光養晦,多半不會徒有虛名。無論他外表如何高傲,內心都如臨大敵,始終平心靜氣,等待暴起發難的一刻。

  煙霧席捲大堂,程靈素纖瘦的身影立時朦朦朧朧,迅速被濃煙吞沒。唐非魚眼都不眨一下,一口氣she出三種不同的暗器。一手連發三種暗器,並非了不起的本事,僅是唐門子弟的基本功。但他的暗器與眾不同,竟像三十人、三百人一起she出去的。

  這是一場致命的毒雨,極端美麗也極端危險。可惜煙太濃,使人無法領略它的美。雷媚覺得暗器破風聲猶如毒蛇吐信,其實並沒錯。有種像小鐵片的暗器之上,的確淬有唐家堡精心調配而成的蛇毒。另外一種暗器仿若黃蜂尾上針,淬的是生長在巴蜀竹林里的獨特糙藥之毒。

  他神情如此凝重,會讓人懷疑他吃壞了肚子,正在竭力忍耐尋找茅廁的欲望。他的眼睛卻在亂發掩蓋下發光,一種狂熱的,怪異的光。

  他外號唐三少爺,不是唐三老爺,所以他也很年輕,就比雷無妄大一點點。年輕人懂年輕人,天才也懂天才。他曾對方應看鐵口直斷,說毒手藥王既然不去拋頭露面,必然把時間花在培育、研發、測試毒物上,武功絕不會太高。一個人的精力終究有限,何況是投身於博大如汪洋的用毒之術。

  也就是說,如果大家齊心協力,把五湖龍王麾下這幾位重要人物分隔開來,一一擊破,至少有八分把握成功。

  蘇夢枕說,一件事若有六分把握,便可以做了,但唐非魚不是蘇夢枕。對他,或方應看,或米公公而言,這件事的把握已無限接近於零。

  雷媚想笑,卻笑不出來。唐非魚亦步其後塵,本來初露頭角的冷笑,忽然就縮頭烏龜般,迅快地縮回了殼子裡。

  暗器走到一半,他心中出現不祥預感。然後,煙霧當中傳來春蠶吃樹葉似的細細齧咬聲,伴隨數聲嗤嗤輕響,最後是連續不斷的五聲悶響。他看不清楚,但他的耳朵比眼睛更好用。他的暗器竟悉數擊中桌椅,一枚也沒能打中人。

  越是精於暗器之道的宗師級人物,越明白此時局面的可怖。煙霧緩緩消散之際,唐非魚的臉色已變的和死魚肚皮一樣白。

  在場之人裡面,一個笨蛋都沒有。有些人只有小聰明,但小聰明也是聰明,更不用說他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已養成形如本能的預感能力。如果他仍懵懂無知,看不出自己身陷險境,他便不配當唐門十怪物之一。

  濃煙起初是黑灰色,被風一吹,逐漸淡化成濃灰、暗灰、淺灰。濃灰色尚未變淡,忽有一股斑斕的煙霧冉冉升起,宛如灰幕下的一朵毒蘑菇。

  彩色的煙就像彩色的生靈,顏色愈鮮亮,毒性便愈強。雷無妄並未將煙送到程靈素那裡,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專門針對武功不怎麼樣、對施毒解毒一無所知的客人。程靈素但凡顧念十二連環塢幫眾,就很難抽身遠避,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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