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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章

  內堂里的每一個人,都極力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事情發生得太快, 使他們只能看到一些零散畫面。

  蘇夜肩膀撞中桓玄胸口, 傳來非常奇怪的感覺。她小巧結實的肩膀, 有如小巧結實的鐵錘,狠狠砸在他肋骨上, 當場砸出一道裂紋。短暫的撞擊感之後,鐵錘變為高速旋轉的小球。它帶動周圍空氣,捲起一股洪水般的巨力, 無孔不入地捲住了他, 挾著他沖向前方。

  桓玄身不由己, 如同風中落葉,只覺周身空空蕩蕩, 一身功力毫無用武之地, 包括修習不久的天魔場。蘇夜身上湧出的力道相當柔和, 不霸道亦不剛猛, 卻因虛不受力,令他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不知應該如何應對。

  假如說, 蘇夜不曾立即行動, 多給他四五秒鐘時間, 他的反應絕不會如此狼狽。可惜她從不錯失機會, 動作要多快便有多快。他只能狼狽地揮舞一下雙手,表示自己正在抵抗。他的右手從斷玉寒刀柄旁擦過,緊接著, 和其他身體部位一起,飛向內堂後牆。

  乾歸和侯亮生陸續起身,舉止慌慌張張,桓玄本人何嘗不是這樣。他為了卸除身畔的巨力,在飛退途中不住旋身。每一次轉身,他都能瞥見這兩名得意干將的臉。他們臉上一半是驚愕,一半是空白,拼出極其明顯的不敢置信,唯有目光還在跟隨他移動。

  須臾間,他的旋轉被迫停止,後背撞上一堵堅實的牆。

  雙方接觸時,他陡然發覺那是氣牆。在他竭力運功,與蘇夜對抗期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他身後,遏止了他後退之勢。此時,他護體真氣向後涌去,撞破了氣牆。氣勁四散,如細針般戳刺他脊骨,使後心發麻疼痛,連帶整個後背都很不舒服。

  他頓時毛骨悚然,因為他不用看就知道,蘇夜正抬起一隻手,掌心穩穩貼在他頸後大椎穴上,只要一吐勁,他便會落得個重傷癱瘓的下場。

  當然他也可以行氣運功,以內力抵擋她的先天真氣。但他向來是個聰明人,不願做無益之事。方才兩人倉促交手,他已明白了蘇夜的實力。他武功的確弱了不止一籌,並非輸在猝不及防。即使她給他一對一的機會,他也絕無可能取勝。

  準確地說,他甚至沒資格指責她卑鄙的偷襲之舉。如果她真的正面向他發出戰書,要試試他的刀法,那他可不會和她公平決戰。他會讓乾歸在旁埋伏,命府內親兵把內堂圍得鐵桶似的,見勢不妙,就一擁而上。

  現在他脖子後面貼著一隻手,暫時沒空多想。他只是震驚、沮喪、失落,並有隱隱的駭然。他心中的問題數也數不清,其中最大的一個正是:你從哪裡滾出來的?

  他沒有問,發問的人竟是蘇夜。她咦了一聲,自言自語般道:“你找到天魔策,練了天魔功?”

  謝玄一死,桓玄升為九品高手的首席。他排名上升,真實本事也在突飛猛進,乃是南晉朝廷中實打實的第一高手。不過蘇夜觀察他,猶如觀察顯微鏡下的切片,根本不用耗費多少力氣,能夠輕鬆將他看透。

  他運功卸開她的內勁,內息運轉十分精妙,先向內拉扯,又向外擴散,形成暗涌的寒冷漩渦,讓她想起不久前的竺法慶,以及很久前的若干大人物。顯然,他找到了她存放武學典籍的箱子,對天魔功青眼有加,不假思索地練了起來。

  在她看來,他確有習武的天賦,在短短一段時間裡,便能把新到手的功法練到這個地步。若非她一步跨出玉佩空間,恰好落在他身前,致使兩人之間毫無緩衝餘地,那她想在受傷不輕、身陷重圍的前提下制服他,恐怕得花上一番力氣。

  她輕鬆說出天魔策的名字,桓玄身軀立即僵硬,神情極度不自然。他好端端一個先天高手,在被人叫破秘密時,驚慌之處不輸給沒寫作業的小學生。

  他沉默不語,拒絕回答,而蘇夜也不需要他回答。

  內堂重歸平靜,不,並非完全的平靜。堂內仍有四個輕重不同的呼吸聲,代表四個你看我,我看你的人。

  桓玄遇襲時,跪坐在小几前面,被她壓制時,竟還保持著同一姿勢,似乎從未行動過,是在一瞬間移形換位,退到了後牆附近的地面上。小几已被掀翻,燈台擺設散落一地,無聲述說出剛剛發生的意外。

  乾歸長劍已然出鞘,人已沖近桓玄所在的位置。他拔劍果然很快,身法無可挑剔,對形勢的判斷亦正確無誤。但是,雙方處境束縛了他。若他出手攻擊敵人,桓玄將會成為現成的盾牌。

  於是他只能停下,冷冷盯著桓玄背後的人。蘇夜提及天魔功,他呼吸亦是一滯,神色中的不安一掠而過,維持不了冷酷的表象。

  兩雙眼睛瞬時相遇,一雙流露出壓抑不住的疑惑,另一雙則閃動著奇異光芒。無論他怎麼打量,蘇夜確實只是個小女孩,小到可以被桓玄的後背遮住。正因如此,她給他留下的印象無比之深,也無比怪誕駭異。

  桓玄張口,似是準備出聲招呼堂外護衛。然而,聲音尚未發出,他認為這不是好主意,又緊緊閉住了嘴。乾歸緊握長劍,面容看似平靜,心頭卻千頭萬緒,試圖想出一個解決危局的辦法,偏偏想不出來。

  但凡蘇夜控制著桓玄,使桓玄一動也不敢動,他,或者說他背後的魔門就是輸家,缺乏翻盤的本錢。最要命的是,他至今不了解蘇夜,猜不到她的來歷和來意。他最討厭未知的人事,心情也因而極度糟糕。可他再不高興,也比不上那位倒霉的當事人。

  桓玄的眼睛轉動著,乾歸也是一樣。侯亮生好一陣莫名其妙,不知什麼是《天魔策》,只能暫時不說話。潛意識裡,三人均在等候蘇夜。她只說了一句話,卻隱然成了這間屋子的主導者。

  他們並沒等多久。她掃視他們一眼,隨即笑了笑,笑容當中,居然展現出屬於成年女子的成熟風情。

  下一秒,她空閒的那隻手往上抬,伸到桓玄脖子上,摸了幾下,摸到一根輕若無物的絲繩,然後輕輕一拽。

  乾、侯兩人不約而同,瞪大雙眼,看著絲繩緩緩上提,提出一枚潔白無瑕的玉佩。玉佩上紋理清楚,遠遠看去,像一條栩栩如生的游龍。

  桓玄的表情複雜至極,又有一絲恍然大悟。他是明白了,另外兩位卻依舊茫然不解。

  幸好,蘇夜並不打算保持神秘。她長出了一口氣,把玉佩收到袖子裡,滿意地微笑一下,這才淡然道:“請問你們高姓大名?”

  事已至此,謊言亦無濟於事。何況,單看桓玄、乾歸的氣質,便知他們不可能是無名小卒。三人視線相互交錯,每一道目光中都涌動著千言萬語。

  最後,乾歸終究是急於探聽《天魔策》的消息,緩緩開口道:“本人乾歸。”

  蘇夜一愣,笑容立時加深,笑眯眯地道:“原來是你。”

  不知怎麼回事,她用清脆嬌嫩的嗓音,說出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竟讓乾歸心底生寒,產生老鼠被毒蛇窺伺已久的危機感。事實上,蘇夜對他尚無敵意,也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但她的一舉一動,均可對他產生影響。他的潛意識已可擾亂頭腦,無需她說出威脅的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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