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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無邪學了一套拼命的刀法,招招追求效率。程靈素則依靠蘇夜,一直被她傳功、送藥、指點,從未落下武功。

  楊無邪推測她是十二連環塢的重要人物,更大膽猜測,認為她是那位從不露面的“大總管”。他猜對了。如今他終於認識了她,見到她本人,和她面對面地交談。但自始而終,他總有不真實的感覺。他已盡了最大努力,把她和“毒手藥王”聯繫在一起,效果卻不太好。

  直到她出言警告,讓他不要亂走,否則性命堪憂,他才忽如其來,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清楚明白地意識到,她的確就是毒手藥王。她可以妙手回春,留住將死之人的最後一口氣,也可以殺人於無形之間,輕而易舉毀掉一個村落、一處山寨。

  他有點怕她,又情不自禁被她吸引,隱隱覺得她有種危險的魅力。這時候,他都沒想好該怎麼回答,或者要不要多問些問題,程靈素已經微微一笑,轉身出門。她離開之前,還不忘順手把門帶上,將他獨自留在這間半明半暗的屋子裡。

  楊無邪呆呆望著那扇門,忽然無比沮喪。他舉起手裡那柄毫無用處的短刀,放回桌上,然後往床上一躺,開始思索自己的處境。

  他擔憂蘇夢枕時,蘇夢枕臥床不起,掛念金風細雨樓時,風雨樓上下人心惶惶。值此關鍵時刻,他們需要一粒定心丸。

  不幸的是,定心丸之一被關在地底,定心丸之二猶如無頭蒼蠅,或是被龍王驚嚇的方應看,連走路都是飄忽的,能夠定住自己的心,就算很了不起了。

  唐寶牛、方恨少兩人未能赴宴,反倒是他們的運氣。張炭本是一張黑臉,嚇成了牆灰色,回來之後的第二天,依然酷似牆皮。說實話,他膽子一直很大,但這並非膽量問題。他功力不足,屈服於蘇夜施加給他的壓力,又受刀勢所懾,久久不能忘記那令人驚懼的畫面。

  於是他認了命,坦率承認自己不是對手,並勸說相熟兄弟,叫他們別想對十二連環塢展開報復。

  然而,唐寶牛和方恨少壓根不想報復,只是不敢置信。唐寶牛抓著腦袋,連問三遍,確定蘇夜真是五湖龍王,不是張炭臆想出的幻覺後,竟問道:“那她還回來嗎?”

  五湖龍王願意回來,擔任金風細雨樓的中神煞嗎?

  答案自然是不願意。

  上官悠雲死在雷動天手中,使中神煞之位空缺多年。蘇夜進京後,好不容易補充上這個位置,卻像流星划過夜空,轉瞬即逝。而且她跑掉之時,居然不顧舊情,砍傷了他們奉若神明的蘇公子,砍死了身為蘇公子結義兄弟的二樓主,帶走地位僅次於樓主的總管。

  若非她自視過高,見人就砍,使六分半堂也折損數名大將,金風細雨樓會摔一個史無前例,在京師群雄里名列前茅的大跟頭。

  唐、方、張三人還好,至少天性樂觀,心胸豁達,有膽量面對一切困難。溫柔卻像變了個人,所受打擊之大,簡直無法形容。她眉也不描了,唇也不塗了,金耳環、金簪子也不戴了,終日失魂落魄,沒精打采地在樓子裡轉來轉去。

  她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怎麼會這樣”。

  那天晚上,白愁飛頭顱凌空飛起,鮮血泉涌而出,瞬間變成一具無頭屍體。溫柔坐在對面,看的一清二楚,撕心裂肺尖叫起來,卻叫不回白愁飛的命。

  她驚怕交加,悲傷到了極點,等看到夜刀綻出的驚天刀光,嚇的連哭都哭不出來,全程與花晴洲並排而坐,傻乎乎地睜大眼睛,眼珠在移動,大腦則麻木僵硬,只覺黑壓壓、陰沉沉的氣勁充滿了遇仙樓,仿若末世災劫,根本不是人世應有的景象。

  張炭嚇成牆灰,她嚇成縮頭縮尾的烏龜。她的笑容減少,話也起碼少了一半。如果換個兇手,她肯定邊哭邊罵,立誓要為白愁飛復仇。但蘇夜留在她心裡的陰影,如同具有生命的怪獸,日夜不停追逐著她,在她夢境裡冒出來嚇她。

  她想,蘇夜能狠下心腸,傷害撫養她好幾年的蘇夢枕,想必對她也不會客氣。

  這樁事實已經十分殘酷。誰知當天下午,許天衣忽然出現,見了她一面,猶豫不決地告訴她,五湖龍王決定向溫晚送出挑戰書。他這次回洛陽,就得替她傳話。

  許天衣還說,龍王不滿溫晚偏幫六分半堂,卻欽慕他重視友情的珍貴品質。她不想讓他為難,所以主動把他當成敵人。從此以後,溫晚大可全力襄助雷損,把洛陽的人手調來京城,展開轟轟烈烈的決戰。可是,以後溫柔遇險,龍王亦會審時度勢,先看情況,再決定救或不救。

  他之所以說出這件事,只因擔心溫柔不知輕重,惹事後無人相救,更怕蘇夜說到做到,不再理會這個小師妹。

  溫柔驟聞老父之名,登時像當頭挨了一擊,愣愣地說不出話。她頭一次發覺,溫晚、神尼、蘇夢枕、沈虎禪這些人,在五湖龍王的絕世神功面前,很難充當她的避風港和擋箭牌。她靈秀嬌美的容貌、輕盈灑脫的氣質,也無法發揮作用。

  她無助而絕望,挫敗而沮喪,想生氣又不敢對蘇夜發脾氣,只好折騰身邊親近的人。

  許天衣走後,她賭氣去找王小石,信誓旦旦,說她一定會全力以赴,練成比蘇夜更高的刀法。結果,她只堅持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她戰勝不了枯燥無味的感覺,拔出星星寶刀看了看,又插回鞘中,裝作從未說過那句話,轉為練習她擅長的“瞬息千里”。

  王小石見她這樣,唯有苦笑而已。蘇夢枕臥病,白愁飛身亡,楊無邪下落不明。風雨樓的重擔在一夜之間,壓到他肩頭。他被迫收起閒雲野鶴的心思,不再事事任兩位兄長決定,盡己所能,安撫樓中子弟。

  事實上,他表面平靜自若,心裡也是捶胸頓足,認為自己應該去,楊無邪不應該去。以楊無邪的武功,衝上去與龍王交手,簡直就像肉包子打狗,果然有去無回。他還想當面問問蘇夜,問她為何這麼做,是否因手握大權而迷失心志,為了讓十二連環塢雄霸京城,不惜傷及蘇夢枕。

  但是,那一晚已經過去,大局已定。他想的再多,也只是無益的空想。溫柔沉默,他跟著沉默。他把心思放在辦事方面,試圖亡羊補牢,挽迴風雨樓的損失。

  當他收到消息,得知發夢二黨置身事外,不幫任何一方時,外面有人匆匆進來,稟報他,“三樓主,山下來了兩頂轎子。”

  王小石愕然道:“轎子?是空轎子,還是……”

  那人神情極為迷茫,像是形容不出似的,支吾半天才說:“有人,有兩個人……哎呀,你親自去看看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王小石滿臉疑惑,邁出青樓大門, 一眼看見兩頂深黑色的轎子。

  事到如今, 黑色已成為十二連環塢的代表色。他亦不能免俗, 一見這種深黑色,立刻想起五湖龍王。而他並未想錯, 轎子確實來自十二連環塢,指明交給蘇夢枕。

  王小石今年才二十多歲,還很年輕, 有時難免胡思亂想。他審視著轎子, 不由自主往最壞處想, 猜測裡面裝著楊無邪的屍體。龍王殺了他,故意把他送還風雨樓, 藉此示威。他被這想法嚇的不輕, 幸好念頭方起, 便聽見轎里傳出呼吸聲和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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