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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事先下令,嚴禁他走出那個院子。然而,就算她鬆口放人,他也沒辦法走出太遠。

  她之所以囚禁他,是為了防止秘密外泄。在白愁飛死前,她不希望任何人得悉血案真相。到了現在,一切都沒關係了。她會放他走,也會讓梁何趕緊離開。梁何的舊日好友孫魚,倒是可以留在十二連環塢,直到不想幹了的那天。

  大約五六分鐘後,她見到了許天衣。

  事發當天以來,這是他們的首次見面。他了解過她的身份,極其驚訝,卻沒有不肯相信的意思,沉默地接受了這一事實。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她為何不肯放他走,而非她有過什麼奇遇,為何可以成功建立十二連環塢,並使它迅速崛起。

  她是紅袖神尼的二徒弟,溫柔的二師姊。他是溫晚的徒弟兼得力助手,照顧溫柔的異姓兄長。有了這重關係,他們算不上純粹的陌生人。

  但,蘇夜看著他時,表情相當奇特,有種輕淡的冷漠,還有種奇異的親切。

  他當然猜不出,她一下想起了天衣居士和神針婆婆,多指頭陀和老林和尚,以及自在門裡斬不斷理還亂的恩怨。他面對她,是真真正正的無話可說,只能狐疑地瞥向程英,卻見程英心事重重,徑直坐到一旁,並無向他解釋的意思。

  蘇夜持續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似乎把他當作某個新奇的玩意兒,研究了好一陣,才開口說話,說道:“溫師妹沒事。”

  許天衣一愣。

  蘇夜重複一遍,口氣卻變的很冷,“溫師妹還在金風細雨樓。她很安全,有人照顧保護她。你可以放心,也可以走了。”

  許天衣不明所以,奇道:“什麼?”

  蘇夜嘴角稍微上挑,像是要笑,可笑容格外清淺冷酷,“我說的話,哪一個字你不明白?我的事已辦完,不需要繼續留著你。和長空幫、梅醒非相關的往事,英妹也已解說給你聽,相信你可以分辨真假。你愛告訴誰,儘管告訴去吧。如今白愁飛和天下第七都死了,而我即將放走梁何。倘若有人意猶未盡,你就叫他們去找這個姓梁的。”

  “你托英妹向我道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她緩緩嘆了口氣,旋即又說,“這倒用不著。但我這裡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許天衣一愣再愣,直覺她心情不好,且找不到插嘴機會,只能苦笑道:“請講。”

  蘇夜問:“你要回洛陽嗎?”

  許天衣點頭,答道:“我必須回去,向師父如實稟告血案詳情。”

  蘇夜笑道:“好,那你替我帶幾句口信。”

  許天衣只得又說一次,“請講。”

  忽然之間,蘇夜眼裡現出火焰般的懾人光芒,好像心裡有團火燒起來,一口氣燒到了眼睛。火在燒,敵意和戰意也在燒。這絕非針對他,而是針對他背後的人。

  她溫柔地笑笑,一邊思索,一邊柔聲道:“你……你去跟他說,我準備對付六分半堂,直到他們再也無力翻身。請他儘早帶著他的人馬,傾巢出動,來京城幫助他的老朋友,和他老友的千金愛女。我就在這裡等他,盼他別讓我失望。”

  她說得很慢,很認真,接近於一字一頓,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說完後,她不假思索,伸手向外一指,笑道:“你去吧。下次再見面,我們便是敵人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楊無邪睜開眼睛。

  他先看見屋頂,再看見牆壁, 最後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躺在一間幽暗的小屋裡。

  這間屋子大小適中, 裡面排滿了用硬質木材搭建起的木架,顯然不是日常起居用的房屋。許多匣子、盒子、小箱子, 以及一些玉瓶、瓷瓶、金銀小瓶,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架子上面,並用糙簽標出名字。

  他的床鋪十分柔軟, 卻像是匆忙放進來的。有人先在屋裡擺了張床, 再把他扔到上面, 隨他昏睡到自然甦醒。他覺察到身下柔軟的觸感時,也聞到淡淡的糙藥氣味。那種泛著清苦的奇異香氣, 令人聯想到病人, 比方說, 蘇夢枕。

  然後, 他又發現,嗅覺之所以如此靈敏, 只因視覺受到限制。小屋四壁蕭然, 沒有窗, 用幾隻油燈燭台照明。油燈火焰明亮穩定, 卻無法與太陽相提並論。火光所及之處, 他能夠看清楚,再遠一點,他就得費力去看。

  小屋裡明顯存在通風口, 所以他並不覺得憋悶,只覺空氣相當濕潤,猶如雨後的水氣。不問也知道,這地方位於地底,是一間藏在地下的小黑屋。

  他喉嚨很痛,骨頭、喉管完好無損,淤血卻尚未化盡。他初醒時思維遲鈍,誤以為這是啞了的表現,心中一凜,下意識發出幾聲毫無意義的聲音,確認出聲無礙後,才放下心來。

  蘇夜抓著他脖子,把他扔下遇仙樓。他直接暈了過去,再不記得之後發生的事。此時他醒來,只覺昏迷前的事情歷歷在目。

  他第一擔心蘇夢枕,第二擔心自己,第三……第三當然是蘇夜。她的所作所為,堪稱冷酷無情,傷透了蘇夢枕的心,也讓他莫名悲憤,衝上去自討苦吃。

  但現在,他人在哪裡呢?

  楊無邪試著挪動一下,見身上全無束縛,亦無人過來約束他的行動,心中大感意外。他趕緊坐起身,翻身下床,一眼看到床鋪附近擺著一盞燈、一盆小小的花。他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同一張小几上,連同他常用的袖中刀。

  那盆花並無出奇之處,且因光線不好,辨不清花瓣的真正顏色。他本能地認為,這是一盆湛藍色的小花,花蕊應該是紅色或淺紫色,葉片顏色相當之淺,也許是因為長久未見陽光。

  他看了它幾眼,拿起刀,慢慢走向房間出口。等他推開“臥房”的門,才意識到,房屋分內間和外間。他睡在內間,而外間也有架子、台子、桌子,放著好些工具。

  奇怪的是,東西雖多,卻打掃的極為乾淨,近於纖塵不染的地步。可見這個地方本是倉庫,常常使用,後來事出突然,才被臨時當作囚室。

  外間的門仍虛掩著,輕輕一推,隨手即開。

  倉房之外,竟霍然開朗。用“霍然開朗”形容地底設施,無疑十分奇怪,但外面的確比他想像的寬敞。

  通常而言,幫派總舵都會掘出密道,讓幫主、掌門及重要人物在遇險之時,有一條後路可走。然而,這地方不僅是四通八達的通道,也是一座規模有限的地底宅院。

  每隔一段距離,旁邊便出現一個房間。房間為數不少,全部房門緊閉,無聲地拒絕外人來訪。通道牆壁上,長明燈隨處可見,從不熄滅,證明此處不會缺少空氣。

  他下意識抬頭上望,看著甬道頂的接fèng,始終未能找到通氣孔。無論是誰負責修建,水平都十分可觀,交出了一個耗費極大心血的作品。

  燈焰依然明亮悅目,讓他不至於陷進令人恐懼的黑暗。不過,那些緊緊閉住的木門,在長明燈照耀下,顯得極其神秘詭異,仿佛門後關著怪物,門一開,便會撲出來吃人似的。

  他張望的同時,聽見細微的蟲鳴之聲。因此,至少他可以確認,其中一個房間裡,必然存在會鳴叫的蟲子。越往前走,他鼻端藥氣越濃,清淡中稍微摻雜著辛辣氣味,好像有人把蘿蔔遞到了他鼻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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