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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身難保,無力去管楊無邪,只漠然以對,仿佛魂魄去了異世,此地僅剩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他知道,救走雷損的是狄飛驚。狄飛驚會武功,而且武功深不可測。即使如此,雷動天也需要犧牲自己,才能換來雷損的逃生。

  蘇夜是另一個關七,更是另一個燕狂徒。多年前的武林軼事,不分場合地擠進他的記憶。

  王小石、刀南神等人在附近靜候,發覺樓內出事後,用不了多久,便可迅速趕來。然而,他寧可他們不來。蘇夜敢出手,敢主動發起攻擊,便是有了充分準備,絕不會畏懼後續援軍。來人數量越多,死傷便越慘重。

  白愁飛已命喪遇仙樓,他絕不願王小石也遭到同一毒手。

  楊無邪撞落窗子,身形急墜,就此消失。蘇夜頭也不回,傲然挺立,冷冷望向窗外,眺望著夜空里的一輪皓月。她身後左側,一爺終於想起他大內侍衛總統領的身份,挺身站起,厲聲喝道:“夠了!”

  蘇夜哈哈一笑,轉過身,微笑著注視他。她雙眼仍是血紅色,血氣持續上沖,至今壓制不下,使她比正常時更為駭人。一爺盯著這對眼睛,陡然很不愉快,感覺就像近距離盯著蜘蛛的複眼,說不出的詭異怪誕。

  公孫大娘收回雙短劍,葉愁紅將倚天劍插入劍鞘。兩人對視一眼,緩步走到蘇夜身側,神情均很平靜,似是沒聽見一爺的呵斥。

  蘇夜嘆了口氣,微笑道:“這還遠遠不夠,這才剛剛開始。”

  一爺寒聲道:“你已受了傷。”

  蘇夜笑道:“那又怎樣?”

  一爺道:“你以為,你對付得了這裡的所有人?”

  蘇夜笑道:“哦,你以為,我受傷之後,就不是你的對手?你用不著扯上別人,為啥不自己先來試試?我一直好奇你那把長長的刀。你叫人把它送來,我領教領教你的刀法。”

  一爺銀眉緩緩下垂,鼻翼輕輕抖動,冷然道:“何必著急,你總會有這個機會。”

  蘇夜道:“好吧,反正我也不急。我想給你一個建議。”

  一爺道:“說!”

  蘇夜笑道:“我打算解決一些人,一些事。也許你做事之前應該多想想,不要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向一爺出手。她心裡,對他絕非沒有忌憚。一爺說話時,眼神有種上望的趨勢,似乎指望樑上的方應看,幸好方應看並未回應他。

  隨後,她的笑容不見了,纖長的雙眉向中心微微蹙起,活像遠方的黛青山脈改變輪廓,變幻出形狀不同的美麗。只一瞬間,她便鬆開眉頭,眸中重新泛出冷酷的光。這表示,她又一次打定了主意,下定了決心。

  她終於正面望向蘇夢枕。

  蘇夢枕木然坐在椅上,像個認命的凡人。這張椅子前面,竟有一把輪椅。輪椅不重要,重要的是乘坐它的人。四大名捕之首,無情,已經擋在他正前方,如同一位清秀冷峻的神祇,眸光里不帶半點感情,冷冷注視著五湖龍王。

  她眼光掃到無情,無情便說:“你不能殺蘇樓主。”

  蘇夜從容笑道:“如果我必須要殺?”

  無情冷然道:“那你得先殺了我。”

  他可能是在場之人當中,最為冷靜理智的一個。到了這個地步,他仍是容色清冷,如同冰雪凝成的精魄,有種冷漠的自在。他目睹她殺人、傷人,明知她武功堪與諸葛神侯相提並論,卻無動於衷,毅然挺身而出,力阻她繼續傷害蘇夢枕。

  蘇夜下意識一愣,仔細打量起他,好像第一天認識他,正在探究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幾眼過後,她忽地面露無奈,淡然道:“你們一個雙腿殘廢,一個病癆鬼,膽子倒是不小。我倒想請問,江湖黑道勢力火併,關你大捕頭啥事?”

  無情冷笑道:“就算這樣吧,我是六扇門中人,你要我坐視不理,旁觀黑道火併?”

  蘇夜淡然道:“我倒是想,但你好像不肯。”

  她不再理會他,目光越過他肩頭,再次傾注在蘇夢枕臉上。然後,她略一思索,沉聲道:“蘇公子,念著你的舊日恩情,今天我饒你一命。從今往後,你滾回家去,老實當你的世家公子,少來管江湖閒事。”

  蘇夢枕用出奇鎮定,出奇空洞的聲腔問:“你要我……滾回家去?”

  蘇夜冷笑一聲,頷首說道:“不錯,這正是我的意思。過去的事,以後就讓它隨風而去吧。若你無能,約束不了手下人,那……我已經殺了你一個兄弟,也不在乎殺第二個、第三個!”

  說完之後,她甚至沒興趣等候他的回答,扭頭就走。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今夜命中注定,將會是一個綿綿長夜。

  喧囂之外尚有安寧, 極動之外尚有極靜。子時剛過, 蘇夜已返回十二連環塢的京城總舵。她換過衣服, 休息了一會兒,從臥室里走出來, 坐在位於總舵前側正中的大堂里,一手托腮,一手無聊地敲擊椅面, 默默想著心事。

  大門外面,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黑衣守衛來往巡邏,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 視線交錯時, 絕對不存在遺漏的死角, 讓此地充滿了莊重肅殺的氣氛。總舵里的塔樓、箭台, 也都有人駐守,隨時準備用箭雨迎接來犯敵人。

  人員眾多, 個個殺氣騰騰, 警惕之心更是高漲到異乎尋常。但蘇夜不呼叫, 他們便不會走進這間宏偉的廳堂, 任她一個人坐在裡面。

  她休息過後, 緩過了氣,除了眼神有點恍惚,容色有點蒼白, 沒有其他的異樣表現。別人看見她時,絕不會想到她身負內傷。他們只會吃驚、慌張、懷疑、質問。一百個人里,大概有那麼一兩個,敢於上前對她說出自己的心情。

  殺氣已遠,動盪亦漸漸平定,這一夜仍未過去。她和外界唯一的聯繫,在於不斷遞送進來的情報消息。

  椅子寬大結實,氣派十足,不如蘇夢枕的座椅那麼古怪,卻比它昂貴十倍有餘。座位格外寬敞,她身形又很苗條,最多占到三分之一空間,使兩側空空蕩蕩,可以再擠進兩個人。

  不過,沒有人會注意這張椅子,因為來客的全副心神都會被她占據。

  她看似無聊,其實正在沉思。她一遍一遍梳理思緒,心情跌宕起伏,眼神時而閃爍,時而黯淡,如同不可捉摸的夜之精靈。像京城裡大半江湖人物那樣,她不停思索剛剛發生的事情。

  出手傷人的理由很多,每一種理由都很充分。

  譬如說,她在極短時間裡,連續擊敗蘇夢枕和雷損,先聲奪人,樹立不可戰勝的地位。此戰效果極其驚人,令人一想起她,便覺心裡發憷,不願同她敵對。

  譬如說,她親自帶頭,掀起一片混亂。混亂之中,敵對一方的人馬勢必匆忙出動,離開老巢,防守亦大為疏忽。她可以抓住機會,派人圍攻刺殺,殺死其中的知名人物。

  再譬如說,雷損大難不死,重傷而歸,從總堂主,變成武功全失的總堂主。

  兩人剛交手,她就把他的實力與潛力摸的七七八八。她知道,他很難找出有效方法,驅除她注入他經脈中的異種真氣。那是一種詭異的死氣,依附他本人的真元,平時悄然潛伏,等真元驅使內息運行大小周天,再突然跳出去,帶來無處不在的痛苦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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