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與此同時,他不承認亦不否認,只問:“這有什麼不好?一個人身份卑微時,說話不算數,也辦不成事。我必須揚名立萬,把權力抓在自己手中,才有可能隨心所欲。蘇夢枕不是打燕雲十六州的主意嗎?想收回失去的疆土,就得有軍權。你瞧瞧他那些命令,那一項與奪權沾邊?”

  蘇夜微笑道:“獨霸天下之後呢,咱們最好和蔡京翻臉,殺了他們,捧出自家選定的權臣大官,以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做宋室江山的幕後推手。”

  白愁飛冷笑道:“不錯。”

  他並不愚鈍,聽的出蘇夜話中的揶揄,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權謀手段僅是過程,是達到目標的必經之路。等我們成功了,要做多少好事都行,為啥非要拘泥一時的成敗得失。若非蘇夢枕太固執,六分半堂恐怕已經垮了。”

  蘇夜嘆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蔡京不是一塊泥巴,想捏圓就捏圓,想捏扁就捏扁?他飽讀詩書,深沉多智,練過不為人知的高深武功,堪稱文武雙全。你只看到雷損勾結他們,拿到許多好處,不由眼紅……”

  白愁飛冷冷道:“誰眼紅了?”

  蘇夜道:“好吧,你沒有。可蔡京這種人,他的好處是白拿的嗎?拿完他的好處,就得乖乖聽他的話,寧可把手下人打發去送死,也不可違背命令。你以為人人都是蘇夢枕,隨便你頂撞,頂撞之後平安無事?狄飛驚八成已愁白了頭,終日想著如何不被人家利用。”

  “你與結義大哥當面爭吵,到了蔡京面前,說不定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蘇夜說著說著,驀地笑了笑,“我勸你把歪心思放下,老老實實地三方博弈,不要妄求捷徑,捷徑沒那麼好走。”

  白愁飛冷冷道:“我當真失望之極。你果然是蘇大哥的師妹,話中涵義一模一樣。對真正的聰明人而言,世上沒有捷徑,只有不同的坦途。全樓上下,無人膽敢違逆蘇夢枕,所以固步自封,思維僵化,不能接受其他做法。或者要到我功成名就那一日,他們才能理解我的苦心。”

  蘇夜道:“你的苦心並不罕見,以前有,以後也會有。你現在不擇手段,只為攫取權力,日後權力到手,你竟突然光風霽月起來,變成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你覺得我會不會相信?”

  白愁飛道:“你自然不相信。”

  蘇夜緩緩道:“我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無話可說。你有野心,這很好,誰沒有呢?但你最好挑其他地方實現野心。否則,別說你只是師兄義弟,就算是他親生兄弟,我也不會手軟。”

  她說完了,站起來,從容拍了拍衣袂沾著的雪,正要轉身,忽聽白愁飛道:“每個人都誇讚你聰明,我卻覺得你愚蠢之至。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做法和你利益一致。你不應該指責我,反而應該幫我的忙。”

  蘇夜嗤的一笑,笑道:“我有什麼利益需要和你一致?你氣糊塗了嗎?”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愁飛和蘇夢枕的分歧,在於通往目標之路上, 是否可以不擇手段。

  蘇夜想過這個問題, 最終仍偏向蘇夢枕的立場。她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評判, 也不想做當世大俠,所以她的選擇和名聲無關, 也不是偏向師兄,而是權衡利弊後的抉擇。

  她何嘗不想投奔太師府,接近蔡京, 最後趁著接近他的時候, 把他一刀幹掉。但是, 天下間想殺“六賊”之人不知凡幾。他們花重金聘請高手,就是為了保護自己, 防備入府行刺的刺客。在平時生活里, 他們也是萬般小心, 唯恐被人下毒下藥。

  她要取得他們的信任, 勢必得拿出值得信任的證據,要麼身家背景與俠義道無關, 要麼幫他們殘害忠良, 鞏固權勢。

  她一想再想, 感覺自己不可能做到。倘若蔡京要她對付金風細雨樓, 乃至十二連環塢, 她又要怎麼辦?何況,她也不屑於此,每次考慮付諸實施, 就生出濃厚的排斥感。

  白愁飛顯然認為,如果他執掌風雨樓,那麼一定可以做出最好的選擇,別人就像木偶一樣,憑他擺弄欺瞞。但他小看了他的對手,因為蔡黨只要走狗,不需要凡事自有主張的梟雄或英雄。

  他想藉助朝廷力量,只怕卑躬屈膝、委委屈屈了半天,仍要被當做可以替換的消耗品,隨意扔進江湖勢力的爭鬥之中。

  她無法更改他人的主張,尤其白愁飛個性鮮明,性格有偏執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她並沒有這個資格去改。她認為自己言盡於此,遂慡快起身,不打算繼續浪費口舌。不過,白愁飛竟然還有話說,令她忍不住回身看向了他。

  淡薄月色中,白愁飛氣質愈發出眾。他臉上陰影越多,五官就越顯的立體。與此同時,他雙眼亦閃閃發亮,神采湛然,使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他說:“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蘇夜一蹲身,坐回那張冰冷cháo濕的石凳,“我只知道,你有話應當痛痛快快說,不要說一半吞一半。”

  白愁飛神情微變,笑了笑道:“你可知,蘇大哥為啥對六分半堂心慈手軟?”

  蘇夜笑道:“因為他要收買人心,讓敵人覺得在他手下,比在別人手下更舒服。也因為他生性如此,遇事只找首惡,不喜歡欺負弱小之輩。”

  白愁飛頷首道:“的確是這樣。但還有一件事,他始終沒告訴你。”

  蘇夜詫異道:“什麼事?”

  白愁飛道:“破板門一戰後,雷損曾派人送來一封信。信中說,他的愛女雷純小姐身體不適,需要休息調養,因為汴梁地處北方,冬天天氣太冷,希望能將婚約推遲半年,待明年初夏再送她進京,與蘇大哥完婚。”

  他神色很鄭重,眼中卻閃現著天真到接近殘酷的光芒。他就像找到大人秘密的小孩子,自心底煥發出得意之情。

  這個夜裡,雪早停了,風亦不大,只是沒來由的寒冷,即常人說的“乾冷”。蘇夜無視冰雪與寒風,只覺如遭雷亟。她雙手往石桌上一按,想霍然站起,又下意識穩住了身形,緩緩道:“你說什麼?”

  她知道,蘇遮幕還活著的時候,為蘇夢枕定下與雷損女兒的婚事。那時雙方年紀都不大,聽憑父親主張,定了也就定了。

  但這麼多年過去,蘇遮幕人已作古,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勢成水火,務必要致對方於死地。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認為婚約自動作廢,蘇夢枕不會娶死敵的女兒,雷純也不會嫁給父親最可怕的敵人。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蘇夢枕居然有意於雷純,將婚約維持至今。在破板門那裡,他竟是以雷損未來女婿的身份,與對手激戰的嗎?

  白愁飛忽然向她拋出這條重磅消息,果然收穫奇效。

  她的手按在桌上,整個人變成了一座美麗的雕像,全身上下紋絲不動,只有一雙眼睛向前直視,冷冷盯著他。此時,那對眼睛突然變的深沉冰冷,完全不像之前柔聲細語的和氣模樣。她終於忘記了偽裝,毫不保留地展現敵意,希望從他話中找出可疑之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