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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椅面為一塊平整木板,讓人坐的穩穩噹噹。但蘇夢枕身為江湖霸主, 怎能坐普通的椅子?於是他別出心裁, 叫人用木塊拼出這把座椅。木塊長度不同, 那麼組成的平面,一定也凹凸起伏, 產生疙疙瘩瘩的不快感覺。

  蘇夢枕想坐什麼椅子, 都無人敢說半個不字。他偏偏選擇這樣一把怪椅, 放在青樓他最常用的書房裡面, 可見有著獨特用意。

  他面前,放有一張寬大平整, 樸實無華的木製書桌。書桌那一側, 坐著他剛剛從外面回來, 再一次惹出事端的二師妹蘇夜。

  書房空曠寬敞, 除了取暖用的銅爐、放置文卷的書架和櫥櫃, 再無其他裝飾。它的氣質如同它的主人,曠然、寂寞、仿佛一座遠離人世的冰山。尤其現在房中只有兩個人,愈發顯得孤零零, 空蕩蕩,同時還令人生畏,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心。

  蘇夜不敬亦不畏,正滿臉堆笑,問出一個問題,“你幹嗎不換張舒服的椅子?”

  蘇夢枕冷冷道:“因為我需要它提醒我,絕不可以過得太舒服,要時刻記著自己的志向。如果大志未酬,那就還沒到閒適自在躺下的時候。這就是這把椅子的意義,所以我不會換掉它。”

  蘇夜臉色驀地一寒,亦冷冷道:“你想不舒服,為啥不來找我?我可以讓你一天十二個時辰,每一時每一刻,都過得非常不舒服,何必和椅子過不去?”

  蘇夢枕笑了一下,然後好像覺得這話不值得笑,趕緊把笑容收了回去,還輕咳了幾聲。咳嗽完了之後,他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緩緩道:“你招待客人,居然招出一場鬧劇,讓我不得不佩服。發夢二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否太師轉而對付他們?”

  花晴洲來金風細雨樓時,自然先見過了蘇夢枕,得到他點頭允可,才有樓中子弟飛報蘇夜。蘇夢枕本以為,這不過是他痴心不死,少年人的尋常毛病,便隨手交給當事人打發。

  但未過多久,蘇夜忽地將酒杯摔落在地,抄起一隻酒甌,帶著花、溫兩人,飛快下了天泉山。黃樓駐守幫眾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趕緊報給蘇夢枕知道。

  蘇夜在茶樓飲香茗、吃果子期間,已有幫眾千辛萬苦找上茶樓,發覺她們兩個平安無事,才鬆了口氣,當即回樓復命。蘇夢枕知道事出突然,卻不知事態如此嚴重。等她帶著溫柔回來,白愁飛前去支開了溫柔,王小石則叫住蘇夜,說蘇大哥要見她。

  因此,她見蘇夢枕問及關鍵問題,也收起了嬉笑態度,認真道出來龍去脈。

  今日之事,尚未造成嚴重後果,透出的意味卻極為冷酷。如若花晴洲不來,她未在花府出現,張順泰將在外援的協助下,解決趙天容與銀盛雪。花枯發一時不死,也難逃大弟子的蓄意暗算,更不用提花晴洲了。

  她在解決問題途中,順便得罪了龍八太爺。估計他回去添油加醋地一說,傅宗書將勃然大怒,把她本人連帶發夢二黨列為必須解決的目標。

  麻煩轉身離開後,方應看給她帶來新的麻煩。她並非自作多情,誤以為方應看對她有意,而是他的確有意。

  不幸的是,由於他不知蘇夜真實身份,放出的所有大招都是錯的。

  首先,他當空飄然而落,以救美英雄的形象出場,展現連龍八太爺亦不敢過分得罪的氣派,卻使蘇夜計劃化為泡影。那個神秘人物兩次跟蹤她,均出現意外,可能不會再有第三次了。他武功好身手高,必是蔡京看重的愛將。下次想碰上他,天知道得等到多久之後。

  然後他為引起她注意,一口道破天機,說他已經知道她圖謀接近皇帝。那時候,溫柔對此事一無所知,頓時豎起耳朵,最後發覺蘇夜去青樓玩耍,竟不帶她,鬧了好一陣子脾氣。方應看意識到自己選錯了話題,急著掩蓋時,早就無法挽回。

  因此他再接再厲,於不經意間,炫耀自己深受皇帝寵愛,自幼就可行走宮廷,並且主動伸出橄欖枝,暗示如果蘇夜入宮,他能夠在旁施以援手,讓她不再孤立無援。

  他之所以這麼做,理由仍是“為了幫蘇公子”,提都不提蘇夜,使她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簡而言之,他為博取她的好感,著實不擇手段。她不想作誅心之論,但方應看今日把血河神劍帶在身上,說不定是想宣告他“當世巨俠方歌吟義子”的身份。當年他結識五湖龍王,也用過同一種暗示。

  方應看至今不明白,他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人面前,施展出錯誤的招數。他如同開屏孔雀,開的屏卻像垃圾一般。蘇夜慮及他身份不凡,說不定真有用得著的一天,才未堅決拒絕。但他在她身上打主意,仍使她十分警惕。

  值得慶幸的是,方應看說了不少閒話,亦透露出不少信息。

  正如他本人所言,宮中種種瑣事秘聞,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他與一爺等人相熟,所以趙佶起駕回宮第二天,他就聽說了蘇夜面聖之事,暗自讚嘆蘇夢枕做事夠果斷,連師妹都捨得送出去勾搭天子。

  趙佶回宮過後,並未忘記蘇夜,提起她有三次之多,嫌棄平時見到的女冠、女尼一身俗骨,還詢黑光上人有沒有同修的師姐妹,鬧的黑光上人無所適從。按照方應看的推論,用不著多久,她就會再次見到他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蘇夢枕卻不怎樣高興,聽到方應看自稱“仰慕蘇公子”時,兩道眉毛驀地一挑,寒聲道:“他不是好人,沒安好心,以後你別去理他。”

  蘇夜笑道:“人家仰慕你,你說人家不安好心。怪不得人家說,去拍蘇公子馬屁時,經常拍在馬腿上。平日裡口甜舌話的招數,拿到你面前總不好使。”

  蘇夢枕露出一絲笑意,笑了笑道:“反正我說什麼,你總是不聽。但方應看並絕非我信任的人,你最好不要和他牽扯太深。”

  蘇夜未及回答,又聽他道:“很多人都想利用方應看,認為他年輕,缺乏見識和手段,卻從沒一人成功。”

  蘇夜往椅背上一靠,心有戚戚然地道:“這不一樣,我覺得現在不是我利用他,而是他準備利用我。”

  想要影響蘇夢枕,必須找准他身邊具有影響力的人物。拿蘇夜與溫柔作比較,溫柔的確無心機、易討好、易接近,奈何手中沒有半點實權,蘇夢枕亦從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蘇夜地位較為重要,但是難接近的多。她行蹤飄忽不定,常在金風細雨樓、十二連環塢兩點之間游移。方應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蘇夢枕也不意外,淡淡道:“你既然知道,就不用我多說了。”

  蘇夜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最近這段日子,怎麼又像有心事的模樣?就從破板門那裡開始,每每看見你心事重重。吃虧的明明是雷損,不是你。莫非你認為,六分半堂終於放低身段,在明面上投靠蔡京,實力將更上一層?”

  蘇夢枕一頓,沒好氣地道:“是又如何?京城一家獨大,或三家相爭,各有各的的好處與不利。可惜包括我在內,沒有人樂意屈尊人下,都想把對手徹底打倒。雷損必會等一個對手潰敗,再脫離朝廷,獨自對付另外一個。他不樂意替蔡京辦事,但京中再無第四股勢力,他也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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