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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觀看這場決戰,也不是完全愉快的體驗。寇仲驚魂未定,又見天刀重演剛才的奇景。它的速度變幻莫測,方向飄移不定。他判斷不出它的速度,還失去了刀鋒方位,重新產生無力感,發現自己和初學刀的幫派嘍囉並無太大不同。

  他只能盯著天刀前端的星芒,減輕這種不適感。夜刀刀光本為黑色,因為反she外界光線,以及受主人內力激發,才會爍然生光。有些時候,別人看到一團黑暗中的點點銀光,很容易產生相關聯想,一如這時的寇仲。

  天刀給了他強大壓力,令他急欲找緩解方法。不幸的是,夜刀亦在全力應敵,沒有半點撫慰體恤他的意思。他一看那團閃爍星光的黑暗,頓時想到無垠星空,然後頭腦一沉,仿佛被人當空提起,扔進無邊無際的天空之中,永遠在那裡飄浮,永遠不再落地。

  他從未試過如此孤獨,更別提接踵而來的無依無靠感。終其一生,他都無法領略宇宙的奧秘,卻在陰差陽錯中,瞥見獨自身處太空的奇觀。

  幸好長生真氣不同凡響,讓他得以迅速解脫。他一發覺不對,立刻全力提氣,將真氣集中於頭部,尤其是雙眼部位,強行擺脫幻境。

  他運功期間,宋、蘇兩人竭盡平生之力,用盡全身解數,以刀意對刀意,嘗試從不同方面克制對手,並以內勁與招式共同交鋒。寇仲受夜刀影響,宋缺何嘗不是如此。可他心志遠比寇仲堅定,徑直無視可疑幻象,將其驅離心湖。

  天刀刀勢霸道至極,勢不可擋。蘇夜索性不去硬碰硬,採取以柔克剛的方式,刀意飄渺無定,宛如風雲霧氣,有著極輕極虛的意境。她每出一刀,都與前一刀相差仿佛,由同一方向纏繞天刀,一步步克制對方的刀勁。

  同樣,她也發覺生機正在大量流失,像是被天刀吸走了。她眼中早就沒了宋缺,只有這把仿佛能夠汲取生命的刀。在刀口嘗到她鮮血之前,刀勢幾乎不可能停住。

  與其說雙方用武功決戰,不如說用意志和計謀,包括對刀法的領悟。她周身上下,先天真氣亦洶湧如cháo水,令她可以拒絕他人氣機鎖定,身形位置更加難以捉摸。這一瞬間,她與夜刀性質極為相似,都讓人不知下一刻會在哪裡出現。

  事與願違,宋缺對她殺意再濃,也不代表他一定能夠殺死她。蘇夜眼前,那種天地為之傾覆的氣魄正在消退,刀勢亦出現微小回退。就常理而言,宋缺將進入盛極必衰的階段,被迫轉攻為守,以免被她伺機反擊。

  但她絕無這樣的想法,亦不覺得天刀至此而絕。直覺告訴她,她發現的衰退,亦是一種隱藏的極深的假象。儘管她不知宋缺有何方法,卻明白他不會就此收手。

  夜幕星光忽然消逝,將位置讓給上方直she下來的日光。此刻,夜刀放棄了對敵方刀刃的封鎖,輕巧靈動地滑到一邊,就像帶著主人移動,扯著蘇夜離開天刀附近,於不經意間,連人帶刀落到宋缺背後。

  她不排斥同歸於盡的招數,卻很少這樣做,因為她失去了威脅敵人的渴望。也許當她死到臨頭時,她將想方設法拖對方一起,現在還沒到這個地步,也在表面上帶給他人錯覺,讓人誤以為畏懼天刀,抓緊一切機會繞到遠離刀鋒的地方。

  假使他們見到她的表情,就會明白這想法大錯特錯。她臉上仍然毫無表情,遠遠談不上忌憚或懼怕。一定要說的話,更像等待已久,然後等到了想要的東西,所以如釋重負。

  這個看似送死的舉動,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她沿弧線繞過宋缺,躍至他身後。宋缺於同時舉起天刀,將流至丹田的真氣送回刀身,重現刀鋒筆直指向蒼穹的姿勢,帶著無堅不摧的慘烈氣概,連人帶刀向後回劈。

  若以這一刀為標準,剛才的移動就像是普通輕功。寇仲眼力終於達到極限,根本看不清刀招中的任何細節,只能看見這個下劈的動作。然而,當他看見的時候,事情已經太晚了。刀鋒劈落,與目標分成兩半應當發生在同一時間,其中差異肉眼難辨。

  刀上滔天氣勁一碰目標,立刻翻湧而出,先沿直線割下,再狂飆向四面八方。寇仲認為一分為二,其實是把結果想的太美好,忘記還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無論是誰,對這刀的感想僅有“慘烈”。天刀究竟遵循何種宗旨,僅有宋缺本人才能說清楚。但天刀第九式卻毫無疑問,是為奪取敵人生機而生的刀招,不留任何後路,氣勢所向披靡。就算能夠殺死對手,也無法避免臨終反擊。

  但他內功練到化境,創出一種奇妙功法,可將輸入天刀的內勁迅速收回自身,作為護體真氣。敵人瀕臨絕境,無望一擊,打算拖他一起死,很可能將同歸於盡的招式浪費在充沛真氣上。

  寇仲目睹此招,登時屏住了呼吸,徹底放棄拆招打算。寧道奇亦在心中思索,自己是否能在同樣情景中,成功找到轉危為安的方法。

  他們有餘力去想,蘇夜卻沒有,只能依靠直覺應對。天刀擊中一樣東西,騙過了宋缺,讓他認為自己是最後的贏家。但那東西並非她的腦袋,抑或身體任何一部分,而是從夜刀上蕩漾出的先天真氣。

  天刀刀勁狂瀉而出,宋缺心靈深處,突然出現生平僅見的奇特景色。他發覺天地正在大幅搖擺,猶如世界末日,所有景象均由遠及近,向他飛馳而來,似要將他擠在中間。

  他人在禪院裡,禪院的大殿卻變的非常遙遠。時空翻天覆地,時間亦十分模糊,讓他瞬間失去對周圍環境的判斷力,仿佛被裝進了巨大盒子,不斷撞擊搖晃。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此時寇仲真正所想的,乃是蘇夜如何化解這個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對宋缺, 敬佩大於親近, 不但把他當成自己未來的岳父, 也當成曾與隋文帝爭鋒天下的絕世之才。嚴格來說,他並不真正了解宋缺, 只能從他的言談舉止,以及天刀八式中,一窺他的秉性。

  但他比較了解蘇夜, 明白她另有所圖, 絕不會把性命輕易送在決戰中。如今他看的很明白, 天刀第九刀一出,無論誰擋在宋缺面前, 重傷或身亡的機率都十分驚人。

  若說他之前還在心裡胡亂琢磨, 思索自己應當如何應對。那麼當他看到這令風雲變色的一刀, 就徹底打消了成為宋缺對手的想法。

  偌大廣場上, 生機被天刀瞬間抽空,氣流隨刀鋒涌動, 似乎無規律可言, 也難以說清速度是快是慢。這幕奇景既像發生在一瞬間, 又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文殊銅像都支撐不住, 發出一聲長長顫吟。

  銅像震顫時,寇仲感受到了宋缺眼前所現的異象。

  他只注意刀光,以及刀勢走向, 難免忽略用刀的人,這一刻只覺連流光都消失了。夜刀刀光原本極具辨識度,像一道寒光閃爍的烏黑長虹,可現在黑色褪了個乾乾淨淨,讓人徹底無視刀的模樣,身心均在刀意籠罩下。

  宋缺正處在這一刀的範圍之中,所以感覺比他人敏銳的多,迅速發現局勢生變。可惜的是,他所有精神與體能都集中在天刀上,再行變招已不可能,唯有以不可一世的濃厚殺意,迎上正在扭曲的白石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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