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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刀過去,雙方還是沒有交談的意思,不曾吐露隻言片語。一時間,旁觀者忍不住暗自掂量,分心思考此戰結果,不知誰能成為最後贏家。

  宋缺臉上露出動人的微笑,看上去很是高興。自他和蘇夜交手以來,局面始終處在平衡當中,只存在攻守差別,並無高下之分。他顯然因此感到痛快,尤其第二刀劈出,不但旁觀者心有所感,他本人也覺得如同朝陽掙脫桎梏,升上海面,說不出的舒暢自然。

  蘇夜眼見他的笑容,卻沒有回以一笑,依然平和淡定。她心態接近真正的物我兩忘,不覺痛快,也不覺艱難。他只是她必須克服的問題,與名聲無關,與外表無關,甚至與武功無關。即便他忽然變成了安隆,也無法令她驚訝。

  聖人有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其實就是說自然規律不以凡人意志為轉移。一個人不懈追求武道,把武功練到破碎虛空時,可能獨自阻擋江水流動,或是擋開風霜雨雪,令風雪遠離某地。

  但等他收回氣勁,江水仍要往大海奔流,雨雪也會繼續降落到地面,還可能因為他的阻擋而更猛、更凶。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無論武功練到什麼地步,人類都會產生肅然起敬的感覺,知道自己也有無力之時。先天功的最高境界,便是讓修習者成為自然的一部分,最終達到所向披靡。

  蘇夜不清楚自己離這境界還有多遠,也不太關心,甚至不去關心宋缺的本領。當她持刀面對他時,宋缺這個人已不復存在,屬性亦不斷模糊。天刀雖能影響她,影響力卻微乎其微。

  她之所以險勝了寧道奇,就是因為可以做到真正的無為,而寧道奇失之於刻意,略輸半籌。

  宋缺為人武功,又和寧道奇風格迥異,有著與敵偕亡,一往無前的必死戰意。寧道奇出道以來,從未殺傷人命,宋缺卻無此顧忌。只要能夠摧毀對手,他是不擇手段的。天刀的刀意就是這樣,若用寧道奇為標準來衡量它,只會得到震驚結果。

  這兩刀結束後,形勢沒有緩解,反而激烈了起來。兩道人影就像約好了,終於有了大動作,幾乎於同一時間拔地而起,開始了在白石廣場的閃避騰挪。

  蘇夜認為廣場寬闊平整,方便交手,看來想法不錯。一開始時,作為對淨念禪宗的尊重,他們離銅像頗有一段距離,以免刀氣損傷佛龕佛像。此時蘇夜展動身形,在場中遊走不定,眼中只有天刀,早已顧不得什麼佛門聖像。

  兩人憑藉大幅度動作,不住加強刀勢,場面比之前更好看,也更具危險性。宋缺脫離天刀八式的限制,不再想要她領教不同的八刀,改為以快對快,以目不暇接的恐怖速度,用天刀的所有部分發起攻擊。

  宋缺採取這等措施,與常人的快刀自然不同,步步緊逼,同時每一招都精彩無比,不因速度加快而展露破綻,逼的蘇夜不得不用相同速度回敬。兩人對刀的控制力減弱,放任刀鋒相互交擊,錚錚清響不絕於耳,期間幾無間隔,十分動聽。

  此時,寇仲看的也有些吃力,眼神只能緊跟兩道高速盤旋的身影。響聲不停,表示對招沒有停止,也表示暫且不分勝負。他突然急於知道,當清響停下的一刻,究竟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如果只是速度快,那倒沒有什麼了不起,普通好手亦可把刀舞的眼花繚亂,水潑不進。他敏銳地注意到,不管刀勢如何改變,是沉重猛烈還是輕靈優雅,兩人身影始終飄逸灑脫,絕無半點刻意為之的意味。

  他心底的不安已然不見,只剩諸多感悟。他不需要宋缺在旁解說,亦不需要走過去,聽取寧道奇的意見。單是他親眼所見的場景,就夠他好好領悟一段時間。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文殊菩薩騎在青獅上,帶著工匠巧手雕琢出的慈悲神態, 居高臨下, 俯視白石廣場上的激烈決戰。它僅是一座銅像, 所以沒有真實情緒。而且,就算它活了過來, 也未必能分開交手雙方。

  宋缺第三刀、第四刀比寧道奇預料的更早,代表天刀成就超出他預計。

  蘇夜也好,宋缺也好, 只要還是凡人之軀, 就得遵守盛極必衰的道理。無論誰出刀, 刀勢都不可能永遠保持巔峰,更不可能永遠處於低谷。他們必須慧眼如炬, 選擇最好的出擊時機, 在那個時候, 讓自己的力量與氣勢同時達到頂峰, 才是符合武道至理的做法。

  兩人在這方面,都達到讓人不敢挑剔的程度, 只能讚美驚嘆。也就是說, 決定這場決戰的因素, 只剩他們的刀道造詣, 或者還會受到精神影響。

  饒是寧道奇歷經風雨, 萬事不縈於心,也三次皺起仙眉,感嘆決戰過程中出現的險情。每一次生死絕境, 均被應對者巧妙化解,並用來反擊對手,既讓人想要嘆息,又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本事。

  寇仲看的如痴如醉,寧道奇亦頗有感想。他不太關心刀招,只注重天刀與夜刀的氣勢、節奏,以及用刀人注意力落在哪裡,刀意是什麼樣子。但凡看清了這四點,刀法便如掌上細紋,清清楚楚地落進他眼中。

  只有親眼所見,普通人才能相信,生死大戰也可以這麼優美好看,可以用“質樸”形容。兩把刀依照不同韻律,以不同節奏積蓄力量。他們屢次調整這個節奏,試圖迷惑對方,將其摧毀於巔峰時刻的刀勁之下,卻沒一次能夠得手。

  不過,雙刀交擊時的聲音發生改變。之前僅是清脆響聲,眼下又多了沉悶的氣勁撞擊,動輒“噗”或“砰”的一聲,令人好奇聲音變化的原因。

  這只是旁觀者好奇的內容之一。

  身影交錯不絕,忽然之間,宋缺臉微動,容再度出現一絲笑意。笑意未盡,天刀已橫揮而出,帶著古樸凝重的渾厚感,具有大巧若拙意味,直掃蘇夜纖腰,仿佛要把她切成兩段。如果她攔的慢了一拍,或是錯估天刀刀勁,擋下時的力道不如人意,那麼真的會被這刀一揮兩段。

  寇仲瞬時發覺,拙僅是偽裝,大巧才是本質,真正致命的是刀上隱藏的無數後著。不知為什麼,天刀給人的感覺矛盾到了極點,看上去十分緩慢,可以輕易擋住,但仔細一看,又覺得快的像一道閃電,毫無預兆地掠過長空。

  他只看了這麼一眼,便產生四五次感官錯覺,在心中模擬拆招時,發覺自己居然不知道它究竟是快是慢,用任何速度、擋在任何位置都不對勁,難過的想要捶胸大喊一番。

  如果真把他扔到宋缺刀下,他當然寧死也要奮力反抗,說不定還可以反抗成功。但這些錯覺依然真實,提醒他和宋缺存在極大差距。他得先克服錯覺,才能摸到宗師境界的邊緣。

  宋缺微笑時,蘇夜終於也清脆地笑了一聲。只是,這笑聲中毫無情感,配合她晶瑩嬌嫩的面龐,感覺更加詭異。

  夜刀蜿蜒而出,刺向正對天刀的方向,速度亦如閃電,只比對方慢了一點點。與此同時,蘇夜原地飛旋起來,如同一個自動旋轉的陀螺,一邊轉動,一邊縱躍而起,保持旋轉姿態,落向天刀厚重的刀身。

  她躍到半空,寇仲才看出她的意圖。夜刀並非指向天刀刀尖,而是宋缺喉嚨。她小皮靴的靴尖穩穩踢中天刀,借飛旋之力,成功卸開刀上鋪天蓋地的狂猛氣勁。同時夜刀刀芒吞吐,綻放出一道燦爛流光,如有實質般,she向在刀尖下方的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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