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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缺自然不會生疑,認為她和他一樣,亦想通過挑戰宗師高手,不斷完善自己的刀法。梵清惠曾言,靜齋中從未出現在靜室中頓悟,就能練成劍心通明的弟子,宋缺看待刀道也是一樣。宋閥與魔門又是死敵,絕不允許魔門中人染指嶺南一帶,無論蘇夜對石之軒有何圖謀,都不會影響宋缺。

  他聽完她的壯舉,不由喟嘆道:“我身為宋閥之主,必須履行對家族的責任,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實我寧可什麼都不要,孤身一人遍游天下,過著逍遙日子。”

  蘇夜共鳴完梵清惠,難以共鳴宋缺。他心想十二連環塢橫在江南,責任和宋閥也差不多,只好裝出感嘆模樣,應和了幾句。不過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宋缺不是閥主,只是個普通人,可能真會拋下一切,仿照跋鋒寒,行蹤遍布天涯海角,專門選擇最厲害的對手。

  另外,傷害宋缺最深的並非履行責任,而是梵清惠利用過往情誼,想要逼他放棄天下。儘管宋缺從頭至尾,未曾打聽梵清惠現狀如何,她仍看得出這件事產生的影響。還好梵清惠打消了這個主意,也在無形中,化解宋缺與寧道奇之間不該存在的敵對。

  蘇夜在當晚派人前往淨念禪院,對了空禪主提出請求,借禪院的廣場一用,順便請禪主代為轉告寧道奇,就說第二天正午,她與宋缺均會站在廣場上,進行一場水平比較高的切磋,歡迎圍觀群眾。

  三個月前,中原各地兀自花木繁盛,綠糙如茵,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此時正值深秋季節,風中寒氣漸增,落葉亦布滿大街小巷,若不及時掃淨,會帶給人衰敗淒涼的印象。只有凝視天空,看著天幕上幾縷薄薄秋雲時,才讓人感覺秋高氣慡,願意享受清新涼慡的秋風。

  他們走上淨念禪院所在的山丘,只覺秋意漸濃,連楓樹的葉子亦快掉光了。漫山遍野,不是常青松柏就是乾枯枝條,倒也有著獨特風味。

  禪院一切如常,廣場還是她印象中的模樣,方圓長達百丈,以白石砌成,供奉文殊菩薩銅像,被禪院僧人清掃的纖塵不染。銅殿則位於白石廣場另一側,在陽光下泛出金屬光澤,卻失去了和氏璧的特殊感應。

  寇仲與宋玉致攜手上山,未帶宋閥其他成員,不知是否被宋缺嚴令禁止。也就是說,觀眾只有他們兩人及寧道奇,的確是個十分清淨的環境。

  蘇夜剛進禪院大門,便見寧道奇身著道袍,肅立於靠近銅殿一側的石階上,銀髮白須隨風飄舞,如同要乘風飛去。他本打算於近日啟程,繼續在名山中的隱居生活,聽說天刀將至,才多留幾日。不問也知道,他想瞧瞧宋缺的第九式天刀,也想知道他能否擊敗她。

  了空禪主就在銅殿之中,僅是不露面而已。蘇夜向那個方向望了一眼,見宋、寧兩人正在相互問候,未及生出想法,忽聽寇仲在身後問道:“你對勝過宋閥主,究竟有多少把握?”

  蘇夜笑了,回身看著他,還有他身邊的宋玉致,好奇道:“天刀尚未出手,我怎麼知道有多少把握?哦……你是替三小姐問的嗎?不必擔心,我不打算把命送在這裡,更不打算與宋閥結下死仇。我只想見識天刀,但凡用刀的人,豈非都有這樣的渴望?”

  寇仲的領袖氣質日益濃厚,但私下相處時,仍和過去一樣自在。他聞言咧嘴一笑,旋即苦笑道:“閥主來哩!”

  蘇夜再度回頭,恰見宋缺走下寧道奇所在的石階,神情平靜如昔,但他背後背負著一把連鞘寶刀。這把刀重達百斤,刀鞘樣式古樸渾厚。倘若拔刀出鞘,可見刀身黝黑,很難發覺特異之處。只有以前見過宋缺出手的人,才能認出這就是他賴以成名的“天刀”。

  他的人已經屹然如山,淵渟岳峙,如今背後負刀,氣質陡然又是一變,頓時人刀合一,仿若兩者融合成了一個整體,難以分清邊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亦像閃動著點點星光,就像與不存在的夜空暗自相合。他被人稱為美男子,但在拔刀應敵時,才最具魅力。

  宋缺一步步向前走,蘇夜並未站在原地不動,也在舉步前行。她步伐緩慢而優美,居然還有點慵懶的感覺,但真實速度絕對不慢,每邁一步,就飄然越過一塊白石,踩在第二塊白石的中央位置。

  寇仲之前坐在龍頭府大堂里,發現蘇夜身形與過去迥異,即感官幻覺叢生,覺得她所處的位置不斷變化,眼中明明看見了,實際卻完全不是那回事。若在平時,他僅僅盯著她肆無忌憚地看,那還好說。一旦動手,在所有兵器拳腳都擊錯方向的前提下,無異於把自己性命交給她。

  他能意識到這一點,其實很不容易。宋玉致功力、悟性、眼光均不如他,看到的反倒只是蘇夜輕飄飄前行,逐漸走向她父親,要再看一會兒,才能恍然大悟事情不對。

  蘇夜這樣做,當然是為了混淆宋缺的感應,引誘他犯下錯誤。兩人都全神貫注,將生死置之度外,專心研究對方刀招。即使出現最微小的破綻或失誤,也可能引發嚴重後果。

  寇仲緊張之餘,亦暗自在心中祈禱,希望他們動刀前先動一動嘴,探討刀道修行,交換彼此心得。他深知他們說出的每一條用刀要旨,都飽含無數經驗和道理,足以啟發他人。宋缺在磨刀堂和他試招時,就一邊出招,一邊說個不停,令他受益匪淺。

  只可惜,雙方距離愈來愈近,從二十丈縮短到十丈,又從十丈縮短到五丈,依然不發一言。

  他們只需以手中刀進行對話,不必再用言詞解釋,因為任何想要的訊息,都可從刀鋒軌跡中看出。宋缺教導寇仲,是因為發現了一株極有潛力的幼苗,才因材施教,不怕麻煩。他若對蘇夜採取相同態度,倒像是瞧不起對方。

  蘇夜舉步速度十分平穩,宋缺也不遑多讓。在蘇夜眼中,他就像一輛勻速運動的車子,採用絕對穩定的步法,使自己滴水不漏,未給她留下任何攻擊機會。等距離縮到天刀的刀氣籠罩範圍,才是宋缺出手的時刻。

  終於,寇仲忍不住雙眉緊皺時,五丈距離縮的不到三丈。就在這一瞬間,宋缺修長優美的右手伸向身後,握住刀柄,抽刀出鞘。蘇夜衣袖水紋般蕩漾,將夜刀送至她手中。

  兩人於同一時間出刀,時機完美契合。只見刀光不住閃爍,黑光銀光連成一條直線,籠罩兩丈方圓。沒有刀氣縱橫的破空聲,沒有氣勁相撞的爆響聲,純以刀意取勝。無論哪一柄刀,刀勢都渾然一體,同時刀鋒仍在飛速移動,靈活柔軟至不可思議的地步。

  天刀不僅罩住了那一塊白石區域,也罩住了目擊者的感官。其實天刀一出鞘,就可奪取他人的所有注意力,使人看不到天地,看不到宋缺,甚至看不見天刀本身,迷失在即將被龐大力量吞噬的恐慌感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空仍然藍的純粹,沒有半點雜質。平時人們所說的天藍, 就是這種顏色。蘇夜常在雨中、雪中、風中和別人進行決戰, 一見如此好天氣, 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天幕藍如純色綢緞,廣場潔白無瑕, 其上還矗立著巍峨壯觀的佛像與銅殿。這幾個元素色彩不同,共同組成了淨念禪院,體現出寺院的莊重清淨。外人身處其境, 便覺滿山衰敗秋色不再引人注意, 被佛門聖地的莊嚴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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