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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她始料未及,仍迅速想清楚答案,異常坦率地答道:“有過。我有個師兄,這麼多年來,能真正在我內心留下痕跡的……唯他一人。”

  梵清惠奇道:“你師兄?”

  蘇夜笑道:“我師門又不是花間派那種變態門派,自然不止我一個人。我有師兄,還有師妹,還不止一個。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人間就像一場由生到死的夢境,而他是夢中最真實的存在。回想起來,這是因為他在我武功大成前,就認識了我,使我無法將他抹去。”

  梵清惠柔聲道:“你當然沒想過抹去他。”

  蘇夜道:“我對這份感情亦很疑慮,常常擔心它影響我的決策能力。其他人再怎樣優秀,也不能讓我惦念多年,可見他的特別之處。好在迄今為止,我和他從無矛盾,連追求都極為接近。他身邊沒有別的女……沒有女人,我亦不必擔憂爭風吃醋,所以才能想都不想地接受,從此把他視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梵清惠秀眉微微蹙起,像是要說什麼的樣子,又迅速打消了這念頭。蘇夜微覺好奇,接著說道:“我們感情深厚,目標相同。我一想起他,就油然生出愉悅感覺,又何必非要揮劍斬情絲呢?也許有朝一日,當我有機會超越凡塵時,會因他而留下,抑或根本無法達到那境界。不過……這有什麼關係?”

  梵清惠輕嘆道:“也許到了那一天,小姐會因為無法擺脫執念,走進無窮無盡的痛苦深淵。”

  蘇夜笑道:“那要等時機來臨再說。何況偏執也好,牽絆也好,用佛門說法,均來自我的內心。難道我沒了師兄這個牽絆,就不會因沉溺於追求大道而走火入魔,最後雞飛蛋打嗎?其實聽完齋主的話,我很想把我師父介紹給你,你們兩位都是佛門宗師,肯定有許多共同語言。”

  梵清惠不急追問她師父,柔聲問道:“小姐這一生,就沒刻意追求過任何事物?”

  蘇夜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才笑道:“正好相反,我每天都在刻意追求,有時親自去搶,譬如和氏璧,譬如邪帝舍利。但就像齋主所言,這些東西‘早已不再重要了’,若能得到想要的結果,自然最好,若得不到,那也沒什麼。總不成我見大事不妙,就如喪考妣,跑去死給人家看吧?”

  梵清惠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輕笑,頓時如同鮮花盛放,沖淡了她平時的淡漠氣質。然後她搖了搖頭,微笑道:“如今貧尼終於明白,你為何在那麼多人里,挑中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雖然我還不認識他們,但從傳言中,也可看出你們的相似之處。”

  蘇夜笑道:“我是沒得選,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對象。由此引出與靜齋的摩擦,甚至對立,我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說完這句話後,略一沉吟,返回之前的話題,平靜地道:“齋主總算可以了解我的想法,明白我為何不認同靜齋的入世修行。”

  “自我習武以來,情關始終對我有著極大助益。若非我……愛上師兄,可能根本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你和妃暄認為三界五行中,均為鏡花水月,所以無需在意。我卻認為你們錯過了很美妙的經驗。尤其歷練牽扯到其他人,讓人家也落進進退兩難的境地,不如專注自身苦修。”

  蘇夜從不願意吞吞吐吐,在雙方關係微妙時,更不會有所顧忌。可她的某些想法較為奔放,正式訴諸於口的話,未免太過失禮了。如果她說,為了破碎虛空而放棄情愛的人都很蠢,那麼打擊面實在太廣,對別人也不公平。即使這是她的真實想法,也不必非說出去不可。

  在這個世界中,武道的最終目標自然是“破碎虛空”。換到她生活的現實世界,好像沒有這個說法。但名詞不存在,不代表沒有類似追求。無論哪個世界,習武均是一種手段,有時作為修佛修道的過程,有時讓自己更加強大,在欺負別人的時候,不至於被別人欺負。

  那麼,當武功越練越深,每進一小步都是極高成就的時候,習武之人正在蛻變成另外一種人類,相當於現代社會概念中的“超人”。蛻變過程叫什麼名字,根本無人在意。

  既是最終追求,它自然成了一個唯武學大宗師有資格研究的領域。他們為了達到目標,創造出種種方法,有正道也有邪道,可以勤修不掇,也可以攫奪他人的功力元精。

  由於情愛是凡人最難忘,也最難拋棄的東西,針對情關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其中,大多崇尚從深情至忘情的方法,也有脫離普通情慾追求,堅持達到精神上的圓滿境界的派別。

  在蘇夜所知的成功人物里,起碼一半沒有“勘破”情關。隋朝建立之前,五胡亂華時代,就有一位名叫燕飛的傳奇劍客,不僅自己邁進虛空仙門,還帶上了兩名嬌妻,絲毫不見只要精神追求,無需肉體陪伴的理念。

  如果她非要設立個目標,肯定會參考燕飛,而非和人家精神戀愛完,就回到師門隱居清修的師妃暄。

  梵清惠無聲嘆息,目光掠過蘇夜面龐,掠向亭外煙霧迷濛的青山。忽然之間,她又有了那種面對晚輩的感覺。這感覺很難過,就像看著一個毫無經驗的人,步步走向不可測的未來。她明知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感情,既於事無補,又有不敬重對方之嫌,卻難以抑制。

  蘇夜想的沒錯,自從她聽到宋缺之名以來,就無可避免地滑入對往事的追憶。這是她想要控制,卻無計可施的問題。但往事已然過去多年,再怎樣追憶,也於事無補了。

  她盯著不斷變換形態的霧氣,然後嘆出一口氣,淡然道:“倘若有朝一日,感情帶給你的不是希望與推動力,而是痛苦或嫉恨,小姐會怎樣做呢?”

  這一問極其尖銳,發生的可能性也是極高。蘇夜雙眸忽閃數下,微笑道:“齋主以為我沒有想過嗎?”

  梵清惠不置可否,柔聲道:“貧尼從未低估小姐的才智,只好奇這個答案。”

  蘇夜點點頭,用比之前還坦率的態度道:“我不知道。壞事發生前,我無法鐵口直斷自己怎麼應對。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想明白了,人活在這世上,終究不可能永遠順心如意。人不能,天地萬物也不能。即使我活在萬里晴空下,也不該期待日日如此。”

  梵清惠笑道:“哦?”

  蘇夜正色道:“真有那一天,我多半自認倒霉,隨便舔舔傷口,權當出海時被巨浪打翻船,或者決戰時被人砍斷腿算了。”

  梵清惠不禁又笑了笑,微微搖頭道:“若真這樣簡單,秀心師妹不會早逝,祝宗主也不致恨石之軒入骨。小姐務要小心,不可因一時衝動而功虧一簣。”

  第二百二十章

  《慈航劍典》為佛門之中,第一套試圖以劍道為階梯, 上溯天道的武學典籍。它將高深佛法糅合進劍招, 講究“靜極之守”, 在佛門地位至高無上,亦是武林絕頂的奇書之一。

  魔門寶典《天魔策》並非一人所著, 其來源極為複雜,綜合了戰國以來百家武學的精華,並無傳統意義上的“著作者”, 只有編纂及整理的人。由於魔門屢受打壓, 被迫在地下發展, 書中武學也不住演化延伸,同時遺失了不少絕學, 和當年的原始版本已有不少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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