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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可怕之處,還不在這種神出鬼沒的身法,而在他給人的感覺。那種感覺極具壓迫力,極端冷酷,讓人覺得他冷漠無情,視生命為糞土。他身上散發出血腥氣息,好像剛殺過人,又增添了幾分恐怖。

  蘇夜早已晉入先天境界,眼力過人,一眼看破此人行蹤。否則,恐怕得等對方拔出兵器,出手傷人,她才能夠覺察他的存在。

  她嗅到血腥氣時,辨出鮮血來自他本身。受傷的是他,而非別人。她心底本就沒有懼怕之意,只有好奇,至此好奇心更深,看了一眼太守府後牆,轉身跟在黑衣人身後,摸向當陽城的偏僻處。

  她並無證據,卻猜出他必為入府行刺的刺客。像他這種人,生來就是暗殺的材料,若行盜賊之事,未免大材小用。只不知他刺殺的是當陽太守,還是府中的其他人。

  黑衣人身法詭奇至極,為她生平僅見。這並非說他輕功多高,比他輕功更高的人,她也見過不少。她只好奇他的師承,因為他舉手投足,發力縱躍間,總透出一股詭怪邪異的味道,不似人間應有的輕功。

  她本以為,他肯定投宿於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或者連夜出城,逃過官兵搜捕,事實卻非如此。黑衣人一路潛行,最後竟到了一處偏僻安靜的寺院,越牆而入,直奔寺中客房。

  看來,這裡才是他投宿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寺院荒涼僻靜,似乎被人廢棄了。夜風吹拂, 寺中古樹嘩嘩搖響, 再添淒清感覺。然而, 蘇夜越過重重院落時,聽見僧房傳來長一聲, 短一聲的鼾聲,足見此地仍有僧人主持。

  她從鼾聲中,聽出他們武功低微, 甚至可能不會武功, 所以未曾放在心上, 一直跟到客房附近,方放緩腳步, 靜靜凝視著客房窗戶。

  黑衣人進門不久, 房中忽地亮起燈火。窗紙上, 映出一個輪廓分明的人影。他輕功十分出色, 習練的功法更是不凡。只可惜再神秘的人,仍需找地方休息療傷, 正和她本人一樣。

  蘇夜微微蹙眉, 右手扶著院中大樹, 臉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一見此人身法, 就知道他絕非無名之輩, 必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武林高手,仔細想想,很容易得到合理的猜想結果。

  問題在於, 他究竟是不是她預料中的人?

  當陽太守府人仰馬翻,證明他此行失手,曝露行蹤,還因此受傷。如果他身份如她所料,那太守府中一定住著更加厲害的人物,也更能引發她的好奇心。

  黑衣人前來荒涼寺廟,應是為了覓地療傷,將傷口裹好後,立刻會遠走高飛,躲開官兵的搜查。她要麼立刻現身,與他談談,要麼繼續跟蹤他,直到跟出某個結果。

  蘇夜足足想了三分鐘,才下定決心,飛身掠至客房門前,大大方方推開木門,一步邁了進去。

  她的人真如微風般輕巧,落地時無聲無息。即便先天高手側耳細聽,也只能聽見細微風聲,聽不見飛掠時衣袂發出的破空聲。但她推門時,並未刻意隱住聲響。那扇木門吱呀一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尤為引人注意。

  黑衣人反應快至極點,門開之時,已察覺事情有變。蘇夜邁進去的右腳尚未落地,只覺眼前光芒閃動,四面八方湧來森冷殺氣,針扎一般,逼的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劍上氣勁亦極為古怪,如同水中漩渦,不斷拉扯劍雨迎上的目標。

  這正是他獨步江湖的劍法,與一切門派均不相似。刺殺目標大多尚未看清他的身形,便死在光點般的劍雨下。

  蘇夜不驚反笑,足尖在地下一點,身子向旁傾斜,千鈞一髮間,自絕無可能的角度,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竟從黑影身畔繞了過去,穩穩邁進了這間暗伏殺機的客房。

  她自忖武功勝過此人,仍然暗中提防,隨時準備拔刀出招。所幸如她所料,黑衣人一招落空,又看清了她的模樣,登時極為驚訝,劍上殺氣大為減弱,果真反手收劍,驚愕地盯著她。

  年紀小亦有年紀小的好處。縱使殺人如麻,心腸冷酷的殺手,也很難把小小女孩當成敵人。

  黑衣人腹部不斷滲出鮮血,只因衣衫全黑,看上去不甚明顯。黑色頭罩還留在頭上,露出一對黑不見底的銳利眼睛。這雙眼睛裡,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寒光,卻沒了那股誓要置人於死地的殺意。

  頭罩緊貼面部,勾勒出他堅挺清晰的五官輪廓。倘若他取下頭罩,肯定是個相貌出眾的美男子。

  一個人剛剛行刺了任務目標,回到安全地方處理傷口,突然發現,眼前冒出了如此嬌嫩可愛的小女孩,之後又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黑衣人顯然沒有類似經驗,也許任何人都沒有這種經驗。他收劍之後,遲遲不發一言,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冷冷打量著她。

  最終,反倒是蘇夜率先開口,笑問道:“你是誰?”

  黑衣人目光冷的似要結冰,猶豫一下,居然使用與她相似的口吻,冷然道:“我是楊虛彥。你又是誰?”

  蘇夜輕輕“啊”了一聲,心想自己猜對了。

  楊虛彥為江湖成名人物之一,外號“影子刺客”,性格冷酷無情,來歷神秘莫測。事實上,他出身於當朝皇族,卻不為楊廣所容,即將遭人毒手時,被“邪王”石之軒救走,得傳邪王的獨門功法。他不出手則已,每次出手,必可引起江湖上沸沸揚揚的傳言。

  她今夜與他相遇,運氣當真不錯。

  楊虛彥的臉藏在頭罩後面,掩住了所有神情。蘇夜想像的出,那是一副罕見的,茫然不知所謂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比常人更稀奇。

  她無意裝成真正的小孩,向內室木桌一指,笑道:“去裹你的傷,不必在意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只想問問,你去太守府刺殺什麼人?”

  至此,楊虛彥頭腦再不靈光,也能看出她不是尋常孩童。但他難以擺脫她幼小稚弱的印象,潛意識中,總覺得告訴她也沒什麼大不了,隨口答道:“楚國公。”

  “……楚國公?”

  蘇夜讓開通往內室的路,讓楊虛彥擦身而過,回到那張點著油燈的木桌旁。她將“楚國公”聽成了“楚國功”,雙眉糾結成一團,苦苦思索這人是誰,卻始終不得要領。

  楊虛彥一生之中,少有如此離奇的經歷。蘇夜一皺眉,整張臉都跟著皺了起來,顯的可憐可愛。他在桌邊坐下,掃了她一眼,繼續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同時冷冷道:“楊玄感,楊素之子,楚國公楊玄感,住在當陽太守府。好了,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誰?”

  他傷的不輕,頭腦卻十分清晰,並未忘記蘇夜躲過了他的幻影劍法。習武之人雖多,能做到這一點的卻不多。無論怎麼看,蘇夜都只有五六歲年紀。幻影劍一擊不中,已令他驚詫莫名。這印象極為深刻,不會因為蘇夜看似年幼無知,就從他心底消失。

  除非必要,他不屑殺死未經人事的孩童,但在必要之時,也會毫不留情地下手。他一反常態,耐心與她對答至今,是因為想知道她的身份,還想知道她是否受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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