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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刀染血後,竟有種孜孜不倦吸血的感覺,似乎正在汲取鮮血,不讓它滴落地面。有人說它是魔刀,看來並非無的放矢。

  關七衣上,更是血跡斑斑,暗色的衣被染的更暗。紅袖刀受真氣阻擋,未能傷及他奇經八脈,卻讓他流了不少血。血水代替了雨水,就像一場血雨,在蘇夜與蘇夢枕身畔飛揚濺落。而關七變換姿勢,恰好使雙腿間的鐵鏈由下而上,正正碰上直揮而下的紅袖刀。

  又是一聲脆響。刀震開,鐵鏈未斷。

  蘇夢枕微露驚訝,立刻收刀。他心疼他的刀,不捨得拿它和鏈子硬碰。就在此時,他臉前忽地逼來一股懾人劍氣,迫使他向後飛退,調整出招角度。

  夜刀八式也好,紅袖刀法也好,都有難以預測的特質。但在關七眼中,他們出手仿佛有跡可循。他不擋不避,只翻了一個奇怪的筋斗,雖然因此受傷,卻扳回自背後遭人偷襲的劣勢。蘇夜刀勢方才有所接續,就看他又翻一次,變回正常站立姿態。

  猛獸負了傷,還會困獸猶鬥,遑論關七。他正面對著蘇夢枕時,她看不見他的神色,如今他翻了回來,正好與她面面相對,臉上神采一覽無遺。

  這完全不是一張困獸的臉,這張臉屬於發了瘋的野獸。蘇夢枕這一刀,令他受傷忍痛的同時,也泯滅了他頭腦中最後一點清明。

  瘋子的思想並非毫無邏輯。倘若外人有機會了解,將發現他們不知不覺間,建立了相當完善的推理鏈。以關七為例,他出於不明原因,認定玉佩與小白有關,取得玉佩就能找到小白。因此,蘇夜許諾他找小白,又拿不出小白時,之前的執念再次回歸,驅使他發瘋般攻擊她,尤其關注她脖頸部位。

  公平地說,這個動機並無太大錯誤,還算有道理。可他之所以是瘋子,正因他莫名其妙把兩者聯繫起來,讓蘇眉滿頭霧水。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瘋病忽然發作,招招直指蘇夜,竟不理會旁邊的蘇夢枕。然而,他是天下武功最高的瘋子,使得這事可怕多過可笑。

  蘇夜雙眼隱藏在面具下,蘇夢枕雙眼卻像在雨中燃燒的兩點寒火。他始終蹙著眉,如同在忍受揮之不去的病痛。可世上沒有第二個病人,用的出這樣的刀法。

  緋紅落花隨風飄落,即將凋零時,黑光從消逝處騰空而起。兩把刀,兩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幻夢般混雜結合,竟有十分奇異的協調感。

  他們從未真正聯手對敵,卻配合的天衣無fèng。為了制服關七,江湖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二用足了力氣,寧可付出自己受傷的代價,也要徹底抹除這個威脅。

  蘇夜對關七的憐憫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覺得自己行走於架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一個不慎,就得摔成粉身碎骨。在這種情況下,她實在分不出心,同情要把自己摔下去的敵人。

  尤其敵人還用與孩童相似的聲音,尖聲叫道:“把洞給我!”

  蘇夜冷笑道:“給你!”

  冷笑聲未絕,刀鋒驀地一側,倒映天上電光。刀勢似受雷電激勵,驟然又活躍了三分。關七身側數尺之地,竟隱約出現一個暗沉氣旋,仿佛江心急流形成的漩渦。但真正的漩渦向下拉扯船隻,氣旋卻向外爆開。無數形如暗器的氣勁噴薄而出,化作萬千刀影,橫掃方圓數丈之地。

  關七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可激發劍氣。他五指如鉤,抓向蘇夜脖子,五指指尖便she出粗細清濁不同的劍氣。他一腿撩向蘇夢枕,整條腿便成了一柄無比鋒利的巨劍,讓紅袖刀連晃數下,才能化解他的攻勢。

  他沒有武器,可全身都是武器,沒有理智,卻能準確預見他們的出招方位。蘇夜很懷疑,世間除小白之外,關七還有沒有第二個弱點。

  與此同時,事實證明她的直覺再次正確。她獨斗關七,覺得再加一把力便可取勝。如今蘇夢枕與她前後夾擊,刀光織成紅黑交錯的光簾,依舊還差那麼一點兒。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遇到任何對手,他都可拿出略高一線的實力。最終,她失去了耐心,行險一搏,不追求一擊斃命,只求搶出破綻。

  無論無形劍氣刺向何方,都將遇上錢塘怒cháo般的刀影。她就像把整條長江搬到了三合樓,劈頭蓋臉地砸向關七。

  然而,所有心機均是白費心機。漫天光影中,關七狂亂的臉無比清晰。忽然之間,眾人再次聽到熟悉的“錚”的一聲。鎖鏈準確找到了夜刀本體,迎了上去,一擊之下,刀影收攏成一柄漆黑的短刀。蘇夜右臂劇震,夜刀險些脫手飛出。

  他們心為之動,神為之奪。不知不覺間,有人屏住呼吸,有人深吸一口大氣。在近處觀戰的,在遠處悠閒端坐的,無不產生同一想法。那便是:五湖龍王確有插手京師風雲的實力。

  更有甚者,已開始將夜刀與紅袖刀暗暗比較。他們想法極其簡單,總覺得哪家勢力的首領武功高,哪家便占了優勢。

  當然,現實中往往並非如此。

  夜刀橫掃時,狂雷也橫掃過厚重沉黑的雲層。地暗天黑,昏暗到了極處,壓的人透不過氣。閃電劃破長空,反倒令人心神為之一慡,想要抓住它,讓它長長久久地亮在天上。

  同一時刻,地上來了一個令氣氛更為沉悶壓抑的人。

  雷損,六分半堂的雷損,帶著他的手下,緩緩走上這條長街。他還是一身灰衣,左手籠在衣袖裡,儀容收拾的很雅潔。但在如斯大雨中,多麼整潔的外表也是無用。

  他身邊有雷媚,有雷恨,卻不見二堂主雷震雷,大堂主狄飛驚。他每走一步,就像拖著暴雨向人群靠近一步,令人說不出的不舒服。但奇怪的是,他神情很輕鬆,比誰都輕鬆。別人是觀眾,蘇夢枕直接登上舞台,他卻像個評論家,等著戲曲落幕的一刻,開口評頭論足。

  他神色中,好奇成分相當濃重,並不憚於表露出來。乍一看,他面貌其實還算慈和,與被好奇心驅使的普通老人相差無幾。但最蠢的人,也不會認為他是普通老人。

  程英一見他,立刻不顧蘇夜,回身準備招呼,並向公孫大娘低聲道:“那就是六分半堂的總堂主。他身邊男裝打扮的美貌女子是雷媚,另外一人是雷恨。”

  公孫大娘詫異地望向雷損。她詫異,並非因為雷損外貌太平凡了,或太出色了,只因雷損令她想起了一個人。她看著他的時候,心中忽地浮現出霍休的影子。

  他們長相當然不相似,相似的是她的感覺。她幾乎有些意外,覺得以雷損的江湖地位,自己明明應該想起老刀把子。但直覺就是直覺,等第一眼過去,直覺也就消失了。

  雷損一來,蘇夢枕的人馬亦到,只不過是從長街的另一端而來。程英匆匆掃視一眼,看見了茶花與師無愧,還有統領無發無天的莫北神。

  若說雷損與蘇夢枕是京城兩大巨頭,那麼蘇夜只能被稱作一個小頭。他們到場,頓時把迷天盟成員襯的像前來做客的客人,當場失去了主導權。

  有那麼一瞬間,程英擔心雷損突然發難,掣刀加入戰團。雷家雖以拳掌指法聞名於世,但雷損手中的不應寶刀,乃是與紅袖刀齊名的神兵,顯見刀法通神。她從未見過他出手,因而更為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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